大司农郑文负伤在家,云渊任命宋敞为司农丞,并让闻正为部丞,辅助他负责清查雍州的土地。
闻正做事向来一丝不苟,当天就调阅近年来的地契,档案,交易字据等等,重新清查、勘误、筹算、登记。
中书台大举调阅案牍卷宗的消息传出来,杨覆等盛京系的官员人就坐不住了,纷纷跑去朱璧居向容绪请教对策。
杨太宰愁眉不展:“这年头兵荒马乱的,除了那些穷酸的清流,谁没多置些土地,多占些田产?”
容绪让他们稍安勿躁:“中书台只是调阅些卷宗,不是还没做什么吗?再者,宋敞刚当上司农丞,调查一下往年卷宗,熟悉一下事务也在情理当中,诸位不用过于紧张。且看他下一步做什么。”
“容绪先生这就健忘了。”柳尚书发声道,“老夫还记得上一回清查耕田还是先帝年间,大司农蒋祁想要限制各家的田产,最后还是因为令兄的阻止,才没有办成。”
容绪道:“诸位放心,先帝年间天下太平,这事儿都没办成,更别说如今的乱世了。”
小狐狸如果真敢清查田产,勒令豪强大户们退还侵占的耕地,那可是要得罪一大片人,就算萧暥莽着性子乱来,他身边那个主簿也不会让他这么干。
所以萧暥到底想做什么?容绪觉得越来越看不透了。但是眼下没工夫让他细细琢磨。
杨覆焦急道:“容绪先生昨天说,坐等萧暥的第一把火烧到哪里,哪里自会有人跳出来,可这第一把火烧的可是大家的粮袋,让诸公怎么坐得住啊?”
唐隶道:“现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再按兵不动,诸公的田产都保不住了。”
容绪拿他们没办法,只有问道:“那诸位想怎么动?”
柳徽心道:容绪枉称王氏智囊,看来也没什么主意么。居然还要问他们怎么办。
不过他确实早有打算。
他看了唐隶一眼,后者会意,立即道:“以往大司农郑文是我们的人,所以无论朝廷怎么查,都查不到我们身上。”
容绪明白了他们的意图:“诸位想把司农丞的位置争回来。”
唐隶道:“正是,宋敞才当了一天司农丞,把他拉下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容绪明白了,他们又要对宋敞使出泼污栽赃的老套路了。
他道:“那么如果宋敞被拉下马了,不知诸公打算让谁担任这司农丞一职?”
杨覆道:“俞嵩可以担任此职。”
容绪又道:“当日金殿之上,柳尚书亲自说过,司农一职事关国计民生,非资深者不能担任,宋敞乃天下名士,云渊先生的高足,当之无愧,但俞嵩是何人?”
换言之,他有什么名望,有什么资历?
柳徽脸色一沉。他确实说过这话。
但当时是针对萧暥手中都是群武将,没有熟谙政务之人,有意为难他。没想到现在反过来成了他们自己的紧箍咒。
唐隶焦灼道:“俞嵩的资历确实不足,但这不是眼下没人了吗?”
他这一句话就说出了盛京系眼下的窘境。无人可用了。
柳徽杨覆等人的脸色都灰败下来。
仙弈阁血案里,除了杨太宰等人恰好因年前的夺城之变,在家中思过没有去,才躲过一劫。赴会的郭怀郑绮等人都是非死即伤,这些人都是盛京系的中坚力量,一下子折损过半。
纪夫子说过,伤者康复要好几个月,也就是说接下来这几个月里,他们一直都要面临着人手不足的问题。
容绪一针见血道:“唐少府说不能按兵不动,但诸位手中还有兵么?总不能杨太宰柳尚书,你们二位里,谁来担任这个司农丞罢?”
杨覆和柳徽面面相觑,谁都不愿意自降官职俸禄来当这个司农丞的。
“那么唐少府?”容绪又看向唐隶。
“唐少府当然不行,”杨覆赶紧道。少府打理皇帝的私库,这么重要的职位怎么可以让出去,换一个司农丞?
四下顿时寂静了。
容绪一语道破:“也就是说,朝中一旦有职位空缺,以云先生的人望,他们手里有的是人顶替上去,就算换下去一个宋敞,还会有李敞,张敞,而诸位呢?”
众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容绪见他们一个个垂头叹气,总算安静下来了,这才慢悠悠道:“诸位也不用过于沮丧,我之前说过,中书台这第一把火烧起来,烧到的可不仅是诸位。。”
柳尚书敏锐捕捉到了他话中有话,掀起眼皮:“容绪先生此话怎讲?”
“雍州有人的田产比你们多得多了。仅大梁城郊,就置地千顷建了跑马场。”
杨覆震色道:“先生莫非说的是豪强蒙仲?”
此人手眼通天,手下豢养门客私兵死士就有三千人之众,横行郡里,势比州府,和九州黑白两道都关系密切,甚至和各路诸侯都有私底下的联系,虽然蒙仲的势力不能和萧暥军权在握相比,但是萧暥若惹到了他,就像捅开了马蜂窝,也够他头痛的了。
杨覆抚着掌转来转去,喜形于色道,“对对,怎么把他给忘了。”
容绪静静抿了口茶,心中失笑,这贪吃的小狐狸一口咬到了刺猬,还没尝鲜就扎了嘴,不知道是何反应,还真是期待。
“我午后就为诸位走一遭罢。”
杨太宰迟疑道:“可是我听说蒙仲最近一直在他大梁城郊的庄园里,现在大梁城封城,先生怎么出去?”
容绪从容道:“我自有办法出城。”
就凭他和小狐狸的交情。
大梁城东门
“站住,任何车马不许出城。”一名士卒道。
仆从拉开车帘,容绪笑容可掬道:“这位将士,麻烦通禀一下,我出城是给萧将军办事的。”
他话音未落,一道清利的声音传来,“何事?”
容绪一回头,就见云越驱马而来。
容绪有些头疼,真是出师不利,这两天云越正和陈英一起巡查城防,怎么被他给撞上了。
云越勒住缰绳,扬起下巴看着他,“原来是容绪先生,”
容绪拱手道:“云副将,彦昭和我一起经营一桩生意,我这是去城外拜访一位重要的供货商,还望放行。”
当时萧暥跟他商谈火龙油的生意,云越也在场。而做火龙油生意,大梁城敢经手的没几个人,这蒙仲就是一个。
云越挑起细眉,“先生不用去了,主公改变主意了。”
容绪一怔,这倒是意外,萧暥那么快就变卦了?
他随即就想起云越这小子心胸狭窄,前日宝琼阁之事说不定还耿耿于怀,仗着萧暥信任他,胆子越来越大了。
于是表面和气道:“云副将若知情不报,耽误了萧将军的正事……”
言外之意,你小子不要欺上瞒下。
云越冷笑:“沈先生不许主公沾手火油生意。所以,那晚主公和先生所说的事,不做数了。”
容绪愕然,这个主簿先生到底有什么本事,居然把小狐狸管住了?
“这城门口风大,先生身份尊贵,还是赶紧打道回府罢,别让我怀疑你车上载了什么人要混出城去。”
云越忽然弯下腰,用马鞭挑起车帘,“那天铁鹞卫埋伏在先生的宝琼阁里,先生身上的嫌疑也没洗清吧?”
他压低声音,“到时候,先生可别说我公报私仇。”
最后几个字,字字重音,深藏不露的威胁口吻,言外之意,再不走他就要搜车了,别怪他不讲情面。
容绪知道,这城门是出不去了。
马车穿过街市,商户紧闭,街上不时有巡逻的士兵经过,看这阖城大索的架势,大梁城还得封闭几天。蒙仲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次日,中书阁
桌案上堆满了帛书、简册、账本等等,从辰时到午后,五名署员还忙忙碌碌地伏案记录、筹算、整理。
宋敞道:“这不查不知道,一查真是触目惊心啊。这些年来,朝政由柳尚书、杨太宰等把持,他们不仅盘剥甚重,其族人子侄更是横行乡里,乃至于放眼雍州境内,豪强大户阡陌连田,平民农户却几无立足之地,沦为佃户、部曲、奴仆,要么就举家离开,成为流民。”
上官朗叹道:“九州战火弥漫,又能到哪里去?”
颜翊道:“好在主公于襄州境内屯田,招募流民耕种,这些百姓才得以安居。”
“主公?”闻正从满桌案牍中抬起头,目光冷冷扫向他。
颜翊察觉自己失言了,这些士人对萧暥成见颇深,只有改口道:“我是说萧将军。”
闻正道:“诸君为国办事,不是为任何人的宏图霸业。颜书令做事前,还是要先摆正了位置。”
若是江浔,此刻多半要就要刚上去辩一辩,但颜翊性格温润,只微笑了下,然后俯身指导署吏事务,若无其事。
宋敞见闻正不依不饶还要说什么,赶紧转换话题道:“老师什么时候回来?”
上官朗道:“云中书晌午接到圣旨,进宫拜谒陛下了。看来陛下是留他在宫中讲学了。”
闻正皱了下眉。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转头看去,就见杨覆、唐隶等人跨进门。杨覆一边拱手道,“云先生初任中书令,我等还没有来拜望过。”
闻正不想看他们的嘴脸,埋头不予理睬。
宋敞迎上前道:“杨太宰来的不巧,老师午后接到谕旨,进宫拜见圣上了。”
杨覆皱了下眉,“看来老夫来的不是时候。”
“既然来的不是时候,杨太宰就请便罢,春耕在即,本署事务繁忙,恕不远送。”闻正硬生生道。
唐隶伸出一根瘦长的指头隔空撮着闻正,“你怎么说话的?”
闻正毫不客气:“诸位要拜望云中书,散值后去他府邸拜望,此处乃办公之所,来这里拜望,有妨碍公务之嫌。”
杨覆暗暗切齿,这个闻正,十多年没见,依然这样油盐不进。
他脸上的笑容敛了去,作色道:“闻部丞这么说就不对了,我等来此也是为了公务。”
说罢他一击掌,立即有十来名署吏鱼贯而入,其中有两名力士,扛着一个沉重的木箱。
宋敞蹙眉道:“杨太宰这是做什么?”
昨日,容绪出师不利,他们就知道容绪这里指望不上了。于是柳徽说得皇帝诏云渊进宫,趁着中书台新立根基未稳,云渊不在,没人能镇得住场子之际,来个釜底抽薪。
杨覆道:“尚书台最近处理一些涉及春耕的事务,需要调阅雍州各地的田产账目等一应档案。”
然后他看向四周的署吏,下令道:“立即将此处的文书卷宗全部收拢了,带走!”
“慢着,”宋敞阻止道:“这些卷牍是中书台先调阅的,我们还要查阅几日,如果杨太宰想要看,还请再等几日。”
杨覆道:“这可不好办,我们是急用,再者论资历,也该是我们先调用。”
宋敞明白了,朝中论资排辈,现在云渊不在,他们都根本争不过杨覆,于是他只好道:“不知这些卷牍杨太宰要调阅多久?”
杨覆慢条斯理道:“这不好说,三五个月吧。”
宋敞心中一沉,这显然是拖延之计,拖到大司农郑文伤愈,接管一切。
颜翊道:“春耕在即,怎么等得起三五个月?”
唐隶阴阳怪气道:“这话我就听不懂了,往年没有调集卷牍清查田产,春耕还不是照样在办?”
闻正道:“往年,整个雍州十七郡城上交的粮食,还不如襄州屯田的两个城。所以,我等要查一查是什么原因,导致雍州粮食产量这么少。”ΗtτPS://Www.sndswx.com/
杨覆哂笑道:“这有什么可查的,襄州和雍州的土质不同,当然产出也不同,橘生淮南则为橘,生淮北则为枳,这个道理都不懂,怎么为官?”
闻正没想到他竟这样歪曲事实,当即愤然道:“难道不是因为有人巧取豪夺,侵占民田置庄园猎场,种奇花异草,使百姓无地可种,流离失所,才导致粮产下降的吗?恐怕杨太宰及族人也从中获利不少罢。”
“你不要信口雌黄,这与我何干!”杨覆脸色一黑,打断道,“萧暥为扩张军队,横征暴敛,才导致农田荒芜,百姓流离。诸位如今倒是为萧暥办起事来了,这算不算为虎作伥?”
闻正横眉道:“我等为国办事,跟萧将军何干!”
杨太宰不冷不热道:“既然如此,我们也是为国办事。”
他估摸着云渊就要回来了,不能再拖下去了,挥手道:“还楞着做什么,立即将文书卷宗收了,带走!”
一群署吏一拥而上,强行收拢桌案上的卷牍,一时文书卷牍散落满地。
颜翊道:“不能让他们带走,一旦带走篡改销毁,之后就算不清了。”
一时间两边地人你争我夺,相互撕打在了一起,文书卷牍满天飞,中书阁里乱哄哄一团。
“里面在吵什么?”廊下,萧暥偏头问一名署吏。
署吏赶紧道:“许是春耕之事,大人们各抒己见。”
萧暥看热闹不嫌事大:“走,去看看。”
他的声音不响,但闹哄哄的堂上却顿时一静,众人骤然色变。
萧暥负手踱步跨进门,身后仅跟着云越和两名亲卫锐士。
他今天没穿朝服,习惯性一袭黑衣,周身一股肃杀之气。众人赶紧松开相互拉扯推搡的手,纷纷退避三舍。
云渊不在,宋敞作为中书台的主事,上前道:“不知道萧将军来此,有何指教?”
“谈不上指教,听说贵署正在清查雍州耕地,”萧暥环顾四周,只见满地散落着卷牍,一片狼藉,“怎么打起来了?”
宋敞汗颜,解释道:“见解不合而已,将军见笑了。”
“哦,”萧暥的目光落到杨覆等人身上,眼角勾了勾,忽然道:“杨太宰,别来无恙啊?”
突然被他点名,杨覆身躯猝不及防地一震。立即勾起了前日被萧暥当朝威逼恐吓,御粥糊袖子的阴影。也顾不上抢卷牍文书了,赶紧道:“萧将军军务繁忙,老臣就不耽误将军了,先行告辞。”
说着率一众署吏抬着箱子就要离开。但还没走到门口,萧暥身后的两名锐士已经快步上前,拦住了去路。
“萧将军,你这是何意?”杨覆退了两步,
“杨太宰别急着走。”萧暥漫不经心捡起案上一份文卷,随意翻着:“我听说尚书台和中书台两署之间,为了春耕之事起了冲突,所以特地来给你们化干戈为玉帛。”
杨覆本能地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
“办法么,我都替诸位想好了,诸位只需照办就行。”萧暥说着一摊手。云越立即将一卷文书交到他手中。
萧暥的解决办法简单粗暴,一派武人作风,和他的军令一样言简意赅。
清查雍州境内一切耕田,任何人侵占多占的田地,不管是皇亲贵胄,还是豪强大户,全都给他吐出来充公!
杨太宰等人顿时面如死灰。这是半点回旋余地都没有,要掏空他们的老底了。
“这……”杨覆心头在滴血,眉头狂跳,挣扎道,“大雍朝向来军政分开,农耕之事归司农署管辖,萧将军这是以军权……”
面对萧暥摄人的目光,‘以军权压制政令’这句话他支支吾吾了半天,终究是没胆量说出来。
萧暥听得不耐烦,干脆道:“既然政令不通,那就换行军令!”
他环顾四周,朗声道,“否则像诸公这样吵吵嚷嚷误了春耕,谁来负责。”
四下顿时鸦雀无声,只剩下低低的吸气声。
他又看向杨覆,眼睛危险地眯起:“杨太宰还有异议吗?”
杨覆眼袋发颤:“将军误会了,我是说事情仓促,还容我们商量一下。”
萧暥从谏如流:“好,我就给你们三天时间。”
他说着拿起军令文书,径直向杨覆走去,吓得后者步步后退,脚跟磕在桌案上,一屁股跌坐下去。
萧暥就势俯下身,不紧不慢将文书塞进了呆若木鸡的杨覆怀里,“杨太宰回去好好商量,下次我再来,就不会那么客气了。”
说罢起身扬长而去。
直到萧暥走远了,杨覆才回过神来,颤巍巍道,“诸公,你们看他……他……他以军令代行政令,无视朝纲,跋扈至此!”
颜翊宽声道:“萧将军向来如此,杨太宰又不是第一次认识他。”
宋敞叹息道:“看来这卷牍文书今天杨太宰是调不走了,萧将军下了军令,我等不得不从啊。”
“你们……”杨覆听着他们的风凉话,更是憋恼,站起来欲走。
就在这时,一名署员进来通禀道:“云中书回来了。”
云渊走进中书阁时,就见署吏们正在整理散乱一地的卷牍。
“出了何事?”
唐隶忿道:“云中书,这还能有谁,萧将军来过了。”
云渊蹙眉看着满地零落的卷牍,跟遭劫了似的…
宋敞解释道:“并非如此,这是因为刚才杨太宰的人和我等因为意见相左,一言不合所以……”
杨覆重重咳了声打断了他,“云中书,此事是小,今天出了一桩大事,萧将军要以军权干涉朝政了。”
……
接下来,云渊听完事情前因后果,眉宇深蹙。
杨覆一副老臣谋国,痛心疾首之态:“恐怕春耕这事儿,将军府要越俎代庖。相比之下,春耕是小,他视国纪朝纲为何物?此例一开,后果不堪设想啊。”
唐隶阴阳怪气地叹道:“我观今日之事,萧暥把中书台当做自己的幕府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随意使唤,肆无忌惮。”
云渊正色道:“中书台虽是萧将军建议所立,但众人皆为国谋事,中书台如何行事,也容不得他人干涉。以军令代行政令,此例更不可开。”
杨覆精神陡然一振,果然这才是士林领袖的气派。
由此看来,容绪的判断不对,云渊出山只是为国做事,并没有偏袒帮衬萧暥之意。
云渊道:“此事我会亲赴将军府,跟萧将军直谏。”
这是要跟萧暥正面硬刚了。杨覆钦佩无比,赶紧道:“我等静候佳音。”
***
入夜将军府
不出萧暥所料,在他颁布了这道军令以后,朝臣一片哗然,豪强大户怨声载道,随后云渊出面和他‘斡旋交涉’。
结果是,萧将军答应撤销这道军令,但由于西征之际,粮草消耗巨大,所以他要求雍州所有登记在册的耕田,都必须种植粮食和棉花。到了秋收季节,官府会按照市价采购。
萧暥嗑着香喷喷的小松子,这就是他的计划,先兵后礼。如果一开始就提出让官绅大户们把手头的田地都改种粮食,这些人肯定不乐意。地是他们的,凭什么改种粮食,各种讨价还价。
所以萧暥先吓唬他们,先放话清查耕田收缴土地,然后再由云渊出面安抚,让他们知道,他们的田产能保住,是中书台和云先生辛苦斡旋的结果。他们还不感恩戴德?
云越兴奋道:“正如主公所料,那些士绅大户岂止是愿意,简直是欢欣鼓舞,只要能保住产业,种什么都愿意。”
云渊却不动声色,沉声道:“云越,接下来为父还有些要务要与主公、谢先生商议,你先出去。”
云越是他的副将兼心腹,也是云渊先生的儿子,他这两重身份,有什么要务需要回避他的?
萧暥心中一沉,立即明白,云渊让云越出去,是给他这个主公留点面子。
果然云越一走,云渊便沉下脸色道:“主公今天交待政令便可,又何必威胁杨太宰他们?”
“下次不会了,”他虚心接受,又悄悄撩起眼梢,“我没有威胁的意思,”
是杨覆胆子小,自己撞到桌子…
而且杨覆那些人侵占民田盘剥百姓,非但强行狡辩,还带着署吏闯中书阁,公然抢夺卷牍。他在廊下都看到了。这才叫无所忌惮。
今天他不狠狠吓唬他们,他们之后哪里会如此轻易束手。
但他不敢驳云渊的话。
“我去中书台,只带云越和两名亲卫。他们倒是有十多号人。”他还委屈了,所以,要说威胁,也该是他被威胁。
云渊无奈,看向谢映之,后者轻抚了下唇角,颇为忍俊不禁。下午那么嚣张,现在倒是只楚楚可怜的做错事的小狐狸了。
云渊语重心长道:“朝堂不比战场,即使是敌,表面上还是要以礼相待,主公行事不能只图爽利,还要顾及名声。”
萧暥道:“盛京系那些人对我怀恨已久,今天我就算对他们客客气气的,他们也不会相信,说不定还怀疑我别有用心,倒不如干脆坦率些,大家都爽快。”
他实在懒得跟他们虚与委蛇。
谢映之失笑:“主公所说也有几分道理。”
云渊是发现了,谢映之根本就没有谏阻萧暥的意思,他不推波助澜就已经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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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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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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