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像一块厚重的深冰,上面铺满了灰尘。我知道,我怎么都无法让它明亮的。
离开时,环环让我带些桂花酿走,黑泥坛装了一大坛。我左手捧花,右手抱坛,出了门却不想回紫垣宫。顺着花亭绕了两圈,转向天河。
我知道环环的意思。
到了天河,阿水正翘脚仰躺在天河界碑石上睡觉,我踢踢他:“喏,环环让我给你送酒来。”
他睁眼瞥我,已经不气了,傲娇笑笑,伸手接过酒坛,算是和解。
我盘腿坐在碑石旁,跟阿水分喝同一坛酒,就和第一次见面一样。阿水投了个石子入水中,咚的溅起一圈圈涟漪。
“太阴跟你说过了?”阿水也聪明。
我点头,并不打算掩饰。
“哼!还以为她不问世事,原来同样多嘴。”
我用花打他的头:“环环不是多嘴,她那是维护你!”
阿水鼻子里哼哼,却也不再废话。
我们坐了一下午,将整坛酒喝个精光,喝到最后,阿水脸红眼翻,醉糊涂了,又差点一骨碌滚下河去,嘴里却还碎碎叨叨地念着:
“别同情我,别同情我,”
“天地为炉,谁不想要求解脱,谁不是在煎熬着?”
“别做救世主,你救不了众生……”
我也醉醺醺的,又是笑,又是摆手:“对!你救不了众生,也没人稀得你救!”
捧着我的花,一路笑呵呵,念念叨叨,从天河往紫垣宫走。
紫垣宫地广人稀,十七个殿群,五十一个相似的院阁,弯弯绕绕,曲曲折折,绕得我眼花。好容易走到了我的十六阁,推门进去,桃花树下一方白玉案,帝君正手执书简垂眼看。
桃花瓣在他身周积了一小圈,看样子已经等待良久。
瞬间酒醒一半,我避无可避,象征性打个招呼。帝君点头回应:“去太阴殿了?”
不知为何,我跟做了亏心事似的,毕恭毕敬道:“对,太阴星君还送了我花。”
为了证实自己没有撒谎,还狗腿地把怀里月季捧出来给他看。诚惶诚恐,生怕哪步做错,惹怒他,或是又触到他哪根心弦,激他干出反常的事来。
帝君不动声色道:“过来。”
我很抗拒,不情不愿地黏着步子走过去。
帝君眼也不抬盘讯:“喝酒了?”
我诚实道:“喝了。”
于是他伸出手来,煞的清风扑面,一阵袅娜的香,香得人浑身舒服。
舒服归舒服,这下酒是全醒了,赶紧避开,环顾四周,没见到有人,这才竖眉竖眼,一本正经道:
“咳咳,帝君贵为紫垣宫之首,须得时刻注意自己的举止,可知隔墙有眼有耳,若是太过亲密,容易落人口舌,平白污了帝君名洁。”
帝君一头雾水,但聪明如他,很快便反应过来:“可是外面传了什么言语?”
唉!说起来,这事还是因我而起,帝君身居高位,流言蜚语对他影响更大,阿水口中的已是过分,说不定在天界哪个小团体里,早已经传成了“情史”版本。
“小花妖许荧月”在他们眼中,恐怕就是帝君豢养的小情人吧?
我在心中盘算着,或许应该借着这些流言,向帝君提议搬出紫垣宫了,也省得日后再找借口。
便挺了挺身板道:“今日走到太阴殿,听天蓬说,天界各宫皆在谣传帝君告白被拒,紫垣宫小花妖不识好歹,帝君扫了颜面……”
没待说完,帝君接道:“你知道的,不是谣传。”
我措手不及,舌头打结:……哈?
“不管是不是谣传,帝君毕竟是天界之尊,总要顾及名誉,不能由人闲言碎语,对不对?”
出人意料,帝君放下书,注视我的眼睛,极认真道:“我喜欢你是事实,旁人爱说闲话便由他们说去,何必遮掩?”
可……!
我又一次语塞。
他目光炯炯,不躲不避,直看得我心尖过电般颤悠,神思飘飘荡荡早不知去了何处,哪里找得到话来反驳?不禁在心里暗骂自己,怎么就没点出息,经不起这点撩拨?
总觉得帝君最近脑子转得特别快,我越来越说不过他了怎么办?
心虚地告诫:不行不行,不能这样被他牵制。转念忽然想到——
“这么说,帝君从前那些情史,也都是事实,不是旁人杜撰的吗?”
说完眉目一振,见帝君眉头微蹙,很疑惑的样子,我暗暗得意,自以为扳回一城,占据优势。
这当然也不能怪他疑惑,那些没头没脑凑的野史,估计连帝君本人听了都得鼓掌称赞大家编故事的本领。我提这茬,原本就是故意为之,要找个由头与帝君拉开距离。
打定主意,便把阿水给我讲的“香艳往事”,添油加醋地跟他讲了一遍,言之凿凿只如我自己亲眼所见。力求做到要让帝君百口莫辩,真正见识到流言蜚语的威力,从此再也不想靠近我三尺以内。hτTΡδ://WωW.sndswx.com/
果然,帝君越听眉头越沉,看样子马上要一拂袖骂道“无稽之谈”,我在心下暗自窃喜。
可没成想,他居然忍住了,还换了副很无辜地表情抬头问我:“这些你信吗?”
我……
眼神飘忽道:“别的不好说,那扫侍仙女的发簪,应是有理有据吧?听起来不像有假。”
我只是想找个由头搬出去,怎么越扯越远了?他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倒像是我故意要扒他老人家情史似的。这不是我本意啊喂!
谁知帝君越说越真诚,不知怎么的就开始向我解释,一件一件细细道来:
“瑶池我不常去,除非要事,不会经行,那位锦瑶仙子,我不曾记得我们见过。锦书笺信紫垣宫时常都会收到,都是交给下侍小仙,无关要事一律焚毁,不经我手。所以第一件,是谣言。”
帝君说:“我不是不顾旧情,我是根本不知道原来我与她有旧情。”
我目瞪狗呆。
帝君又接着来:“御香司仙童我是记得的……”
这一件跟我猜想的差不离。
就是有回崇恩圣帝仙寿,帝君见那仙童行香之术颇得灵悟,便提点几句,却不知他为那几句夸奖昏了头脑,一时心魔,走了邪门歪道。
帝君当然心有歉疚,却为了天界安稳,世间正义,不得不亲自除了他。然而灭除他后,心中又生恻隐,并未将他尽除灰飞,却是为他求情,许他得入轮回。
“至于扫侍仙子……”
说到这里,我才竖了耳朵。
帝君沉吟道:“确有其事。”
哈??
这算是承认了?
不愧为堂堂帝君,还真是敢作敢当,毫不含糊啊!我在心下赞叹。
还没赞叹完,又见帝君放下简书:“但,是她曲解了我意。”
缓缓叙来——
大约……是在数千年前的某天,帝君路过恭华天三千花海,撞见叔妙仙君与一小仙子拉拉扯扯不成样子,小仙子还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于是帝君他,咳,“年轻气盛”,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解救了小仙子。
小仙子自然感激涕零,以身相许报答他的恩情。帝君推脱不过,又再想到放任仙子流落在外恐会再遭叔妙仙君黑手,于是便准她入紫垣宫做个扫侍,以此报答,免得她受了恩惠,心有负担。
那时帝君多单纯呀!他以为紫垣宫何其宽广,这殿群林立的,将她安置进去,几百年也未必能见上一面,久而久之,她便会忘了这回事。
可万万没想到!这姑娘执着又聪明,仗着从前帝君领她进来时关照过几句,便摆出紫垣宫女主人的架势,三天两头围着大殿转悠,掐着点地来他跟前晃荡。
“我不知道是哪里做错,让她误会,斥责过几句,可又怕话说重了令她伤心,毕竟女孩子面皮薄……”
哦!原来是这么个“日久生情”,我看帝君那有苦说不出的模样,不禁有些同情。
“那簪子……”帝君更是委屈,“我只是见地上困着支,便拾起,当真不知那是她的……”
我颇为沉重地拍拍他肩以示安慰:“能得姑娘心仪,是好事,莫苦恼。”
“那后来呢?怎么会将她贬下界?”我倒是好奇了。
需知修炼飞升不易,女子成仙更是尤其艰难,即使区区扫侍仙子,能入得天宫,也是需要百年的努力修炼,与难能可贵的机缘。
因此一旦做了神仙,若非犯了天大的过错,很少会罚贬下界,更何况做了神仙的,个个珍惜得很,谨小慎微,生怕犯错。说起这位被贬的小仙子,在天界恐怕也算一段小小的传奇。
帝君原本目光真诚地看着我,听到这一问,却将视线移开了,心虚似的:“若我说了,你不能又吃醋。”
我很爽快:“好的,我不吃醋。”
话刚出口——不对,怎么哪里怪怪的?
哎?我几时吃过醋了?
要死!他不会当我方才都是在吃醋吧?这可误会大发了!
我手慌脚乱地,来不及解释,帝君沉痛垂眉,往事不堪回首地道:“她……她爬上了我的床。”
此话一出,我惊得合不拢嘴,顿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爬上紫垣帝君的床?
哗!这小姑娘胆子是真够大啊!
大约能想象到那副场面——
夜色昏沉,紫垣帝君回到他的寝殿,红窗透进一地霜白月光,帝君如往常一样面无表情地解落衣带,走近床沿,只见纱帐内粉粉嫩嫩,倚着个身姿绰约的俏佳人。
想必帝君的脸色,一定非常有意思吧?
我是个藏不住喜的人,大概见我满脸恶趣,掩不住地幸灾乐祸,帝君不高兴了,“咳咳”收起神色,沉脸正经道:
“知道她的心意后,我自是断然拒绝,可不知为何,她却十分羞愤,只说难再做仙,自请下凡了。”
说罢双手交叠,从容看向我,仿佛在说,“就是这样”。
我一早知道,那些传言必不可信,可帝君如此严肃,如此正经地一一坦白,着实让我措手不及,更何况他那目光中还有那么丝——“你看我认真回答你的问题了,是不是很乖”的意味,让我心中一噎,准备好的一肚子托辞不知从何说起。
我刚开口:“如此……”
帝君便截了我的话道:“如此,从前的闲话都是谣言,只有和你相关的,才是事实。”
这……我更不知如何开口了。
斗了两百年,今日我才认识到,帝君是老谋深算安稳如山的虎王,在他面前,我不过是个只会张牙舞爪没点本事的小白鼠!老鼠怎么斗得过老虎呢?
正如坐针毡,不知所措,赶来一个小仙侍,说是府云仙君求见,帝君眸中闪过一丝光亮,低语几句,终于放过我,出门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飞快离开,我长舒一口气。
云归啊云归,一定是感应到师姐我为难,前来解救我的,真是好师弟!
说起来,过些时日求假下界回淳源山,问他回不回,一道做个伴也好。
嘿!
帝君一走,我浑身轻松,拍拍手往房里走,一抬头却撞见个人影。
来人金丝锦衣,见了我二话不说,扑通跪下。
我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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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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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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