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句话说,如若当初许青芜未死,不需要紫垣宫那张冰心床,不必等那颗不知影踪的殊回丹,我是万万不必受帝君掣肘,禁足紫垣宫百年的。
也许我便要从天刑台逃出来,拼死与天兵一战,回到淳源山,回到广阔世间去,做一只逍遥快活,自由自在的妖。
又怎会是如今这副下场?
见帝君隐约有怒气,妙胜十分知趣歇了嘴,灵德噤声片刻,却难忍胸中那口气,侧身让开半步,抑气道:
“仙丹不也正在帝君计划之中,当初若不是帝君不愿让许青芜活,珍贵的殊回丹,又岂会落到犬子手中?”
言下之意,当初帝君背弃和我的承诺,将殊回丹赐给灵德仙府,并非逼于无奈,而是计划之中。执棋的主使是帝君,可黑锅却让灵德背了。
全天界的神神仙仙皆知灵德是个以权谋私的混账,更有我怒闯府邸大闹一场,鞭杀秀定的爱犬,令他脸上也蒙羞。
这回我倒不傻,听出了深意。灵德这是在怪帝君呢。
空气中不和谐的氛围渐烈,妙胜立刻审时度势,避让到一旁。帝君到底是帝君,比灵德气度更高了几阶,眼底波澜不兴,先是淡淡认下:
“我不愿他活,”
又再抛枝,“难道真君愿他活?”
那自然是不愿的。
我心下苦笑,镇妖战中,我们同灵德结下了好大的梁子,他又是个记仇的人,哪来好心盼青芜一个活头?更何况,青芜灵资优异,又一身正气,若果真复生入了天宫,只怕也是他的拦路石、眼中钉。
灵德为了争口气,是盼着拔除这颗钉子,紫垣帝君为了束住我,更要许青芜最好永远沉睡下去。这般想来,当初天界里头竟是除了我,别无一人希望他活下来。
原来这便是青芜的命运——自他倒在我怀中那刻,就注定再不会醒来。
一口气卡在胸间,怎么也吐不出来。
像是晴天突生霹雳,五雷盖然于顶,我曾经守着玄玉冰心床流过的遗憾的眼泪,原来尽皆白流。紫垣帝君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醒来!
此刻,我多想化出身来,抽出骨鞭,冲上去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可我的花瓣只是随着襟摆微风打了个转。
另一种情感使我压制住了这种冲动。
即便连我自己也说不上来这种情感为何存在。
我的思绪早已经游离身外,恍恍惚惚地听他们换个话题,商议要事。如何处理脱逃的树妖?如何对付妖王无逸?如何一步步铲除妖孽,“净化”天地?
“天道”之下,各种手段都有了正当的借口。
反正不管如何,他们总是趾高气扬站在“正”的一方,与“正”相对的所有,都斥为“邪”。正如列星与玄驭,原本都是神剑,却因一个光芒耀眼如星辰,便成了“正道”象征,一个晦暗幽深如玄夜,便成了“邪剑”。
他们就那样自以为然地议着,我就这样恍恍惚惚地听着。
直到妙胜和灵德施礼求退,我随着灵德的真君靴踏出紫垣宫大殿,眼见路过中天花园小桥时,翻身滚落入草丛。
待灵德与妙胜走远,才默然化出人形,手扶腰上骨鞭,一步步恍惚地朝紫垣宫十六阁走去。
我仍然未从紫垣帝君的阴谋中缓过神来,也始终无法接受,许青芜确实已经死在了一百年前,并且再没有重生的可能。
是我将大家卷入了这一切。为何不放过他们,冲我一个人来?!
在这希望幻灭的刹那,悲哀之余,我脑中电光一闪——风来……
重重欺骗之下,紫垣帝君亲手替我救下的风来,一直“活”在紫垣宫庭院中的风来,真的还是她吗?
心下忐忑,渐渐浮出一个残忍的念头,我脚下如风,立即朝十六阁方向奔去。
推开紧闭的院门,冲到桃花树下,树底老根盘虬,那一株小小的风铃草就在错杂的树根间。
轻轻捧起风铃草,紫色的小铃花间仍然有银光跃动。
我犹豫着,怀疑着,试探着唤:“风来,是你吗?”
那银光附在花枝上兀自闪烁,没有回应。
再唤了几次,依旧不见它像以前一样闪动应和我,心下那股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我强按捺住无望的心痛,缓缓结咒,用我见过两次学会的镜咒,以这环境中飘落的桃花瓣为引,结成一面花镜。んτΤΡS://Www.sndswx.com/
镜中缓缓现出我想看到的景象。
纷纷桃花随风而落,花瓣飘飘荡荡,如雨如雾,蒙蒙笼罩了这小小的玉宫庭院。
绯红色的花雨中,脆生生的风铃草随风轻摆,小小的妖灵银光在紫色花铃间欢快跃动。
不远处,一双踏月的银靴静立,滚雪的白袍长身默然,绯色桃花恰似碎雪般,零零积了他满肩。
他说:“阿青,不要叫我帝君,叫我辰枢。”
那声音如此温柔可怜,直像是乞求些许爱一般。
再远些,身着泛青衣裙的姑娘眉头紧锁,咬牙切齿,神情纠结,仿佛在思考一件十分苦恼的大事。
好半晌,她再抬起头来时,却似给花迷了眼睛,连她自己也没发现,脸上竟带了羞怯的红晕。
她嘴上说着:“您这又是何必?”
那双眼睛里泛着的波光,却是女儿家心似小鹿般跳脱的欢怯。
这是那夜帝君“表白”的情形。
我以为我从始至终都是冷着脸拒绝,没想到如今置身事外,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幅场景。
那时紫垣帝君眼看着我这欲罢不能、欲盖弥彰的羞意,心下一定一边厌弃着,一边又一切尽在掌握地得意着吧?
真是丢脸啊许荧月!
他只不过虚情假意、纡尊降贵地跨出一步,你便丢盔弃甲,连自己姓啥也忘了?
我看着光镜中的自己,哑然自嘲,竟想不到,原来我对他的不是自以为是的心疼,也不是感动至深的心软,而是喜欢。
——原来这一百年,我竟慢慢地,偷偷地,无知无觉地,喜欢上了他。
许荧月啊许荧月!你是猪吗!
我只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清醒一下!
光镜中紫垣帝君还在表演他那动人的真心:“即便你拒绝,我也无法改变自己的心意。因为你看啊,我已经无法控制我自己了。”
青衣女子手指绞缠着衣裙,娇羞地低下头去。
在她看不到的角度,银月白玉冠光芒流转,帝君微微侧首,目光落至角落风铃草上,那双俊美的眼睛里蓦然闪过一丝锋芒。
当他动了杀心时,眼里便会有这种轻蔑而无情的光。
这时我便知道,风来已经没了。
果然,画面一转,黑暗中先闻其声。
“你若是答应将妖灵贡献出来,天庭便免了你的罪责,为妖之罪,从此洗脱,生世清白……”
光线明亮起来,画面逐渐清晰,我这才看见,仍是这方庭院,桃花簌簌,只不过先前光镜里的青衣女子已经消失了。
银月低悬,只余白衣帝君一人,他俯身去,状似温柔地抚摸着那株风铃草的花朵,眼底波澜不兴,看不出情绪。
“若你自愿献身,也是替阿青脱罪,这功记在她头上,众仙也高看她一眼。若你不愿,众仙挑剔她时,旧账重翻,妖之本恶,其罪当诛,我亦难保。”
我觉得自己快要晕眩。
那夜……正是我送走云归回天的那夜。
前一夜,那人还带我看了云中花海,还温柔地揽我在怀。甚至清早回来时,他也细致体贴地送我到院门前,还依依不舍与我道别,那双眼里何其柔情泛滥!
殊不知一转身,他就能面不改色威胁风来,逼她自毁!
那夜我就在房中熟睡,而这一切,我竟全然不知?我竟全然不知!
“小小花妖,譬如蝼蚁,要取你性命何其容易?”
“我不过是替阿青考虑,为了她开心,你便苟活,为了她活下去,你便不得不死。”
“你若懂事,也不愿她因你枉受牵连,横尸于此吧?”
这是多么优秀的演讲!
他深知风来有多维护我,甚至不必费心编造什么罪名,只佯装透露我会因她有难,她便傻得全然相信,奋不顾身要牺牲自己救我了。
我想起那夜做的梦。
原本我还疑惑,为何会忽然梦见风来。
——“阿青姐姐,希望我们的出现,都是为了这个世界更美好一点。”
她依旧白衣白裙,如雪如霜,在东岛的月光下刺花盈盈。
只是这一次,她是为我献身。
被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谎言欺骗,自愿献身。
这句话,原来是她拼尽最后的力量入我梦来,对我嘱托。
她最后的愿望,是希望我简单快乐地活着。
我,何德何能呢?
——我们的出现,是为了这个世界更美好一点。
风来美好了,是这个世界对她太不美好。
小小的妖灵银光忽的颤抖一下,缓缓黯淡下去。
紫垣帝君冷漠伸手,将她握在掌中。
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若不是眼见,或许我根本不愿相信,那竟是他的声音——
“柳妖过于强大,要想对付他,必得动些手段。刺藤妖蛊我已见识过,不如利用你来毒障那树妖,也算是你赎罪。”
下一句:
“呵。生而为妖,其罪必死,又岂是死洗得清的?”
“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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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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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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