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酿只看了一眼就把眉头皱了起来,那已经不是新伤了。
小一的右臂关节处形成了一个畸形的,肿胀着的弧度,穿着衣服的时候看不出来,但这会儿一打开衣服,却能很显的看出那是曾经被打断了,没有经过处理又自己长成的旧伤,像是一柄剑,明晃晃刺进人心,让人不免心疼。
“这……也是那些人干的?”肖酿问,不自觉得声音已经开始有些抖了。
这么多年,他都没办法让自己冷血。
“嗯。”小一低着头,看不到表情,声音也听不出什么异样来:“就是那些人干的,他们经常这样,动不动就抓人过来打,打完了以后,就往那一推扔,也不管人不会好,反正死了也没人管,他们也不在意。”
他的声音里突然多了一点点的笑意,冷冷的,似是带了刀锋:“反正,好的就是命大的,好了的人,就可以继续要饭。”
“不好的呢?”肖酿无言以对。
好了,可以继续要饭,那不好的又当如何?
“就扔在那自己等死呗。”小一抬头,笑的极为复杂:“好像张涛那样,运气不好的,怪不得别人。”
阴冷,嘲讽,不屑,还有隐藏不住的倔强和不甘,似是要对这个世界有所抵抗,不管用什么样的方式,甚至,不惜一切代价。
肖酿怔住了。
那不应该是一个十几岁男孩应该有的状态,至少,他不觉得这是他能接受的,十几岁男孩的状态。
这样的孩子,以后到了社会上……
他会不会重复着老徐的老路?带着更多的孩子走到这一行里,然后,把当年自己受过的苦,都一一压到那些孩子的身上?又或者,以更极端的方式,杀了那些他恨的人?还是,会在看到了太多的东西以后,向善,像帮他弟弟那样,帮着一些更弱小的人……
肖酿不确定,但他知道,任何一种都有可能。
正因为知道未来的不确定性,所以肖酿呆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小一反而比他镇定的多,只是角度不太一样:“不相信是么?要不要我带你去看看?”
“嗯?”肖酿意外:“不会给你带来什么影响么?”
“影响?不会太多吧,无非就是挨顿打而已,我是这群人里装的最像的,要的钱也是最多的,还能偷点东西,所以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小一看着肖酿,脸上突然多了些害羞:“你别以为我是想要你怎么样啊,我就是觉得……”
他顿了顿,低头吐出了一句话:“我就是觉得,你好像是真为我们好的,我活到这么大,还是头一回有这种感觉……”
肖酿的眼突然有些湿了:“我是想去看看,但是,不能以牺牲你为代价,我们再商量。”
垂着头的小一,眼也湿了,难得的温暖在他心中漾开,然后,他便笑了。
虽然含着泪,但却发自内心的笑了,一些原本在他眼里几乎是幻想的东西,开始不自觉的在底蔓延。
那一刻,小一有生以来头一回,开始憧憬将来。
那天和小一的一顿深谈,让肖酿知道了,原来老徐并不是天天都接这些人走,他是隔一个周来接一次,而且还不一定人都接走,也不单纯会接张长住一家的孩子。
“因为他怕把人都压到一群孩子的身上,以后真要打死了或者打伤了,就会没钱赚,所以他总是会找好几波人,一波一波的换着。”小一解释说:“是张长住自己觉得钱不够的,就会把我们再租给别家,那个姓丁的,那人更差,脾气也不好,打人的次数更多,不过给的钱比老徐多。”
彼此天已黑,小一把肖酿带回了家,但是没和张长住生活在一起。
进了院子,肖酿才知道原来他们家还有一个偏院,用来安置这些孩子。
因为那偏院太旧太破,所以肖酿有一大半的时间都是在看院子,而不是听他说话。
这屋子,几乎不是用来住的,屋子里连张床都没有,一排砖头随意的堆成了两个桩,上面搭了块木板,再铺了个草垫子,简单的令人发指,孩子就睡在那上面。
这种地方肖酿反正是睡不下去,可问题是,他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那张不是床,而且怎么看都没有床样的东西是这里唯一可以休息的地方,剩下的地方,全都是土。
这个地方,连孩子都不够住的,更别说是让他坐着了,没办法,肖酿再一次纠正了自己对于干净的认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人坐下了,才想起来小一刚刚的话:“你说什么来的?还有别的孩子?都是这村里的?”
“嗯。”小一点头:“还有一群孩子,就在这些村子里,什么样的人家都有,往东去,往西去还有两个村子,他们那边有很多像我们这样的小孩往外租的,我们这个地方穷,不像城里人受过教育,还会想想孩子以后怎么办什么的,我虽然不太喜欢老徐吧,但觉得他有句话说的对,我们这样的人,除了怪自己的出身之外,什么都怪不着,但凡要是会投个股,活在正常人家里,那也不至于是现在这个模样,那什么叔,要不你就坐这得了,我睡地上,村子里面夜里挺冷的。”
话是关心的,肖酿听的出来,可是……
肖酿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几个孩子,心想自己要是真坐上去了,那这些孩子就得住地上了,没这么干的,于是叹了口气:“我坐这可以,反正你们这也就这样了,对了,下午说了一堆,我还没细问,那个老丁又是怎么回事,他和老徐有什么关系?他们俩不会一起出现在村子里么?”んτΤΡS://Www.sndswx.com/
“嗯,不会,他们是对头,抢地盘的。”小一的话里充满了江湖气:“就,老徐是一波人,老丁又是另外一波人,他们一直在抢孩子,方法都差不多,无非就是要饭的地方不一样,不过我们乐意跟老徐,不愿意跟老丁,是吧老四。”
老四都已经躺下了,正拿了个草席往身上盖,一听这话点了头,学舌似的重复:“嗯,不愿意跟老丁。”
肖酿冷眼旁观,这个孩子不怎么爱理人,会刻意的与人保持着一个距离,即使自己曾经给过他钱,给过他吃的,可也不会走到他的心里去,只是,看上去智商像是正常的。
肖酿于是没再问他,只用疑惑的眼神看了一眼小一。
小一解释:“老丁手里的都是残废的,我们跟着老徐的话,能装明白就不用被打,起码他还算是个人,不过,老丁给的钱多,有时候也会给我们一些钱。”
肖酿不出声了。
他很想问他们这些孩子要钱干什么,但等话到嘴边时才觉得,这话简直就是句废话,他们要钱的地方太多了,起码,不让自己的肚子再挨饿这一条就很重要。
“他估计一个周才会来一次,叔,你得在这等着了。”小一热络的凑过来:“要不然话,我带你出去转转?”
“……”肖酿看了他一眼,有点无语了。
出去转,这么个鸟不下蛋兔子不拉屎的地方,有什么可转的,倒是眼前的这个孩子,总感觉是在和自己套近乎,是不是还有什么想法?
肖酿嘀咕着,装做休息了。
他要想说的话,早晚会说的,不急着一时,反正自己一时半会儿也没打算走:“回头吧,我反正又不走,你们还在长身体,睡太晚了不好,听话啊。”
“恩,叔真好。”小一打了个呵欠,当真睡了。
肖酿却沉默了。
这么些孩子,真要换个人家,是不是会过的挺好的?
肖酿也不知道怎么突然想起了之前的案子,那些因为家庭的决定而受到影响的孩子,现在的生活,都已经步入正轨了么?投胎,还真是个技术活。
肖酿在这种地方睡不下去,但那些过惯了苦日子的孩子却好像可以,一个个倒在那个是床不是床,勉强能睡觉的地方躺了下去,没一会儿的工夫就出了鼾声,睡的又沉又香,好像这里的床不是硬的,盖的也不是草,而是温暖的被子,干净的席梦思。
肖酿左翻右滚的横竖睡不着,干脆起身到院子里联系老二,想知道那面的情况如何。
“一切如常。”老二说:“你要找的人一个都没现身,我这面也没有查到什么意外的情况,中转站好像在一夜之间就完全正常了,没有任何问题,分配中心也很正常。”
“这不是更奇怪么?”肖酿皱眉。
“也可以这么理解。”老二说:“正常情况下,中转站出了这么大的事,应该不至于会一点问题都留不下来,但是无论我怎么看,都没有发现问题,分配中心,上下行的车站,中控室,总之在我能力范围查到的地方,一切都运行的很好。”
“能力范围之内?”肖酿追着问了一句:“那是不是就意味着,还有你查不到的地方,有可能是有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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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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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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