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一座石桥后,见那道狂奔的身影径直往右侧的小巷而去,然后就突然消失了踪迹。
叶梓心喘着气步伐慢下来,举目之处,左右两侧皆是临河搭建的破烂棚屋,层层叠叠一大片,家家户户挨得很紧。
过道本就狭小,又被堆叠在路中的杂物破烂占据了不少地方,显得更为逼仄压抑。
就连抬头也只能看到小小的一隅天空,灰扑扑的暗淡极了。
走在里头,委实举步维艰,仿佛是坐困井底的蛙,世界都被缩成了这小小一隅,没有出路。
落过雨的石板路坑坑洼洼,被踩得嘎吱作响,上面青苔滋生,浓重的霉味刺激着鼻腔,叶梓心蹙着眉头环顾四周。
这里环境脏乱,有些棚屋被雨水侵蚀的厉害,外墙表面裂出大小不一的洞,看上去只能勉强遮风避雨。
相较此处,说她那个小院是人间仙境都不为过。
千叶县的贫民窟,她早有耳闻,只是没想到真踏足于此,竟是这般惨烈之景。
她压下复杂的心绪,沉下心来分析问题。
右侧的棚屋区稍小些,住的人家也不多,三面皆是高墙,那小子不会武功,于他而言便是死路。
还有一侧临河,从适才就未听见什么动静。
水深且湍急,故而涉水逃走的可能性也是不大。
且她前面查探过了,此处仅有一条前后进出的路,可见那人此时定然还躲在这里头。
过道就这点大,能躲的地方就只有屋子里了。
午时三刻,连日头都吝啬洒在这片破落之地,不免更令人感觉清冷荒芜。
这个时候男丁大多出工去了,只剩下妇女和孩子守在这里。
约莫是过于穷困,也不怕有什么贼人上门,棚屋的大门和窗户大都半敞着,里头的光景也一览无余。
有干农活的老妇,也有抱着孩子午睡的少妇,叶梓心一处处询问下来,都说没看见什么可疑的人跑进来。
喻峥气喘吁吁地赶到时,叶梓心正站在最里头的一间棚屋前,凝着眉头若有所思。
秋老虎威力不减,喻峥跑得满头大汗,衣衫黏在身上很不舒服。
这逼仄的巷弄又不通风,甚至连处干净的站脚地都没有。
他心浮气躁地想开口抱怨两声,就见叶梓心用手抵唇,无声摇了摇头。
喻峥喉间干涩,盯着她,用眼神示意道:“什么情况?”
叶梓心立时抬手指向眼前的屋子,警示他贼人可能就在里面。
喻峥心领神会,又眨眼道:“你确定?”
确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其他的屋子都排查过了,也只剩这间大门紧闭的棚屋没查了。
好在这屋连个窗户都没有,届时他们只要把好门口,就能轻松将人逮住。
叶梓心耳力好,哪怕是微弱的声响都逃不过她的耳朵,这里头应该是有人在的。
只是前头吃过亏她眼下自是小心谨慎,站在门前一时没敢轻举妄动,害得喻峥也无端紧张起来。
但他想着不过就是个小毛贼,他们两人联手难道还能应付不了?
思及此,喻峥竟抢在叶梓心前头,直接了当地叩响了房门。
叶梓心瞪他一眼,腹诽这小子也不提前打声招呼,只好手忙脚乱地扎了马步,摆出个擒人的动作,架势看着还算唬人。
“咚咚”两声后,随着打开的门,昏暗的屋内霎时漏进一束光,缓缓映亮那道立在门前的伛偻身影。
“你们找谁?”
响起的声音粗粝喑哑,像是年久失修的琴弦,苍老得变了曲调。
眼前的人拄着拐杖,裹在身上的衣袍破烂,头上风帽压得很低,半张脸浸在阴影里,看不清晰。
两人面面相觑,没料到开门的竟是个年事已高的老妇人。
喻峥凶狠的表情都摆好了,当即僵住,一面尴尬地冲眼前人笑,又一面对身边人挤眉弄眼,唇齿间逸出低低的声音:“你是不是搞错了?”
叶梓心更显局促,飞快收住前头要揍人的架势,此时已老实巴交地端正站好,尽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个坏人。
她面上堆出笑意,毕恭毕敬地问道:“老婆婆,你前面有没有看到一个人跑进来,个头大概这么高,穿着件灰色袍子!“
怕人听不明白,她又耐心用手比划,说话间,视线却时不时往屋里瞟去。
里面空间很小,陈设简陋,一眼就能望到头,根本没有什么可以藏人的地方。
“不应该啊!”叶梓心皱着眉头沉吟,难道真是自己猜错了。
思量间,她又注意到墙角处的米缸已经差不多空了,还有那半个被搁在桌上的白馒头也不知放了多久,干得都变了形。
留意到这些,叶梓心心里不是滋味。
这里人的日子都这么苦了,她竟然还怀疑那贼人被藏在了里头,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可看在老妇人眼里,她打量的目光十分不善。
伛偻身影立时摆手,惊慌出声:“没……没见过!”说着就要把门关上。
“等一下!”
见叶梓心忽而抬起一臂,老妇人跌撞着后退两步,顾不得自己左手还握着拐杖,几乎条件反射般就举起左臂奋力抵挡。
“哐当”一声,拐杖被甩着落到地上,预料中的疼痛却未如期将至,她缓了半晌才敢小心翼翼抬头看。
而叶梓心方才不过是想用手抵门而已,没想到自己的无心之举会把人吓到。
那老妇人明显是吓坏了,低着头身体止不住发抖。
叶梓心赶紧弯腰捡起那拐杖递到她手里,为自己的冒失道歉:“婆婆你别怕,我们没有恶意的!“
她语气诚恳,继而又急切去摸自己的袖口和腰间,蹙着眉头寻了半晌,却因方才被临时赶出来,身上愣是半个铜板都没有摸到。
这间隙,喻峥的声音已经响起来:”婆婆,这些碎银子,你拿着。“
叶梓心的尴尬顿时被化解,又觑了眼身旁身姿挺拔的少年,他面上笑意盎然,侧脸仿佛被染了一层光影,十分夺目。
老妇人用手捧着那碎银子,整个人怔在原地,有些无所适从。
虽然这点钱只能救急不救穷,但哪怕能帮上一点点的忙,那也是好的。
叶梓心怕她不肯拿,又上前握住她微颤的手,让她把银子牢牢包裹在掌心里,嘱咐道:“婆婆你就放心拿着吧,去买点热乎的东西吃!”
指尖触到对方的手掌时,叶梓心眉头一蹙,似乎感觉到哪里不对,却一时又说不上来。
“那婆婆,我们就不打扰你了!”
两人离开往回走了一阵,沉默着谁都没有说话。
半道却突然同时停下脚步,互看对方一眼。
叶梓心语气凝重道:“你方才给她银子的时候,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你是说她的手?“喻峥剑眉微挑,顺势抓起叶梓心的手,摸了两下,不由叹道:”你说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还没人家老婆婆的手保养的好!“
“臭流氓!这时候还想我占我便宜!”
叶梓心羞愤地抽回手,抬脚就给身边人颜色看。
喻峥抱着小腿痛呼:“你还能不能讲点道理,我这不是在向你证实那老婆子确实有鬼吗!“
若不是急着赶回去“抓鬼”,叶梓心恨不得再多给他两脚才能解恨。
透过细小的门缝,见人走远了,棚屋的人心中那根紧绷的弦才彻底松懈下来。
伸手将风帽卸下,暴露在外头的是一张年轻秀气的脸。
少年拍着胸脯喘气,目光转瞬又落在掌心的那枚碎银上,神色复杂。
他讥笑一声,这算什么?
有钱人假惺惺的同情和怜悯吗,心情好时随手施舍你几个铜板彰显自己的仁慈,不好时又能像踩蝼蚁般将你碾入尘埃。
这样的人他见过的实在太多了。
但纵使他心中再不畅快,也不会想不开和银子过不去。
拢起衣袖将它表面的灰尘擦拭干净,正要放入衣囊中。
外头大门就被人一脚用力踹开,震耳欲聋的声音吓得少年手腕一抖,那锭还没捂热的碎银子霎时就滚到了地上。
叶梓心和喻峥这个回马枪杀得他措手不及,完全来不及掩藏身份,当场就原形毕露了。
见身份败露,他也不再藏着掖着,索性挺起胸膛大方站着,表情还挺嚣张。
叶梓心心头的火烧得更旺,指着他骂:“果然是你这个小贼,还敢骗我们银子!”
站她身后的喻峥又跟着补了一句,痛心疾首道:“骗我们银子就算了,还装成年迈的老婆婆来欺骗我们的感情!”
面对两人一唱一和的指控,少年哭笑不得,被这两个”无赖“盯上,可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了。
他扯开嗓子辩驳:“银子方才是你们自愿给的,我又没逼你们!“
"还有,加上这次,我们仅有两面之缘,哪来的感情哦,我不服,你们这分明就是组队来碰瓷的!“
这话说的掷地有声,乍听之下竟有点道理,喻峥被绕进去,在旁忍不住点了头。
“你点个屁的头!”
转头被叶梓心这么一喝,他醍醐灌顶地打了个激灵,瞬间就清醒了,冲少年厉声道:”你胡说八道个屁!“
叶梓心摩拳擦掌,一步步逼过去:“小贼,你跑不掉了,本女侠今日必须抓你去见官!“
听到见官,饶是眼前人胆子再大,气势骤然全无,没法站住脚了!
少年胡乱抓起桌上的杂物就向门前两人扔去,但这次的故技重施显然没戏。
叶梓心带着喻峥不慌不忙地避开,抬脚勾起床边的木凳子,往前一送。
倾翻的木凳在空中划出道弧度,径直砸在了夺门而出的少年背上。
少年被砸得脚下一个跄踉,痛呼着直接跪趴下来。
根本来不及起身,又被叶梓心反拧住胳膊,强行压在地上,垂着脑袋,身子半屈,姿势显得格外狼狈。
“服不服!”叶梓心低喝道。
少年红着眼,梗着脖子大喊:“不服!你这是屈打成招!”
见人还不乖乖束手就擒,叶梓心手上力道加重,登时令下头的人疼得吱哇乱叫。
挣扎间,少年别在发间的簪子抖落,一头乌发顿时散在双肩。
没想到这小贼竟然是个姑娘!
叶梓心和喻峥皆是大惊,可还未等他们回过神来,就见五六个孩子捏着木棍子,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
为首的小男孩端着把弹弓,就在他手指重拉轻放间,一颗石子霎时飞纵而出,直冲叶梓心的脑门而去。
小孩子的玩意儿杀伤力又能大到哪里去,叶梓心抬起手臂,便不费吹飞之力的接住。
见这招没用,小男孩气的跺了下脚,嘴里大喊:“坏蛋!快放开我们大姐头!”
语罢,有模有样的将小手一挥,身边的小伙伴们立时应声而动,迅速把叶梓心等人围了个严实。
“少年”抬眸定睛一看,惊道:“石头,你们怎么跑来了?”
“当然是来救你的!大姐头,你别怕,看我把他们打个落花流水给你出气!”
石头把腰杆挺的笔直,声音洪亮,毫不怯场。
少年却气的肝疼,呼喝起来:“胡闹!你这小兔崽子,赶紧带他们回去!”
“不行,以前是你罩着我们,今天也是时候换我们罩着你了!”
石头语气坚定,旁边几个孩子也跟着振臂高呼,附和道:“对,换我们罩着你了!“
“少年”心里五味杂陈,声音哽在喉咙里。
感动之余,又觉得丢脸,自己竟已沦落到要靠几个小屁孩来撑腰了!
这一众孩子里,石头身量最高,长得也虎头虎脑的,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少爷老成的模样。
他把小手背在身后,皱眉眉头,在两人面前来回踱步。
暗自思量,既然连大姐头都被这两人制服了,就凭他们几个小孩子显然是硬拼不过的。
那就改变策略,和他们讲道理,大人最喜欢就是搞这套了,尤其是能唬人虚张声势的那种,最好让他们知难而退。
拿定注意,他顿住步子,拿腔捏调道:“你们两个是不是不知道咱们大姐头的名号啊,竟敢跑到这里捣乱!“
喻峥觉得这小子甚是有趣,抱着手臂接话道:"什么名号,你倒是说说看!“hτTΡδ://WωW.sndswx.com/
叶梓心轻笑:“这小贼原来还有名号啊,你说,本女侠也洗耳恭听!”
石头立时昂首挺胸地自豪道:“当然有,大姐头就是咱们贫民窟的商老大,商颜!不仅知晓音律,还会读书写字,是我们这学识最高的人,而且她还能模仿这世间所有的声音,简直厉害的不得了……“
石头对商颜的崇拜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一时像倒豆子般把知道的全部说了出来。
商颜眸中的热气缓缓收住,越听越觉得这走向似乎不对劲啊!
这小兔崽子该不会是要把她的老底都给掀了吧!
她心中警铃大作,朝石头拼命使眼色,想让他赶紧闭嘴。
“石头,你别说了!”
石头见她咬着牙在那挤眉弄眼,以为她是不好意思当面被人夸,反是说得更是起劲,拔高嗓音道:“咱们县的千叶杂谈你们总该知道吧,就是大姐头创办的,上头的文就是出自她手!“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轰隆“一声在商颜耳边炸开。
她缩着脖子,胆战心惊地抬头,果然看到两道恨不得要把她生吞活剥的目光。
最后在凌迟的视线中,叹着气瘫软在地,认命般举起双手:“我服了,还不行吗!”
石头和其他孩子还是头回见到他们大姐头向人露出求饶的姿态。
石头大吼:“我不许!”
“你闭嘴!”商颜恶龙咆哮。
这小兔崽子哪是来救她的,分明就是来坑她的,大概是嫌弃她死的不够快!
石头迷惑,大人的世界真的好复杂!搞不懂!
夸人也有错吗?大姐头还凶他!
石头抿着小嘴,委屈巴巴,不敢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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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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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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