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子卿忧心少年的安危,在万花的默许下匆匆踏入危险之地。
谁知过了几处断裂的竖岩,扑面一阵飞舞的白蝶,这里雾不浓,也没有防备里的半人不鬼,岩后被挖成空地的大坑处处闪着残石的晶亮,最里还冒着低温的青烟、冷幽幽地衬出矿晶的朱红。
道长驻足细看,见纷纷而过的并非真的蝴蝶,而是薄如纸的圆片因风飞舞,洋洋洒洒地在空中飘出一阵苦涩的清气。
“木蝴蝶啊。”万花攫住一片圆,托在掌心给荀子卿瞧,“这附近有它的树。”
薄薄的木蝴蝶正是常入药的果实,两人行一段路,果真见几株笔挺的树木扎根在岩壁旁,树冠上的丛丛果实如叠起的千张纸,生在斜入的阳光里似镀了一层金。
这里顶面没有毒烟,苏槐序看了一圈,沉吟着道:“现非木蝴蝶结果的季节,矿里多阴寒,不是它喜欢的温暖湿润,除非足够暖,才使它数度结果。”
荀子卿顺着他的目光,看到粗壮而裸露的树根深深地扎进土里,不禁弯下腰以手相触:“这里冷,除非就近有暖地。”
苏槐序点点头,转而望着树冠发呆,轻声道:“木蝴蝶要长这么高,非一、二年可及,这里从前就未埋在矿里,故而有这么一处空隙让它生长壮大。”
他眼神飘忽,在岩壁上转了转,忽然在冷腾腾的烟里寻得一丛矮草,抬手拨开,在倒刺似的矿晶里发现一条通路。蜀南文学
这是天坑常年开采挤压后出现的裂缝,宽度勉强一人可过,狭窄处侧身才能通行,顶上一线天露出万里之上的晴空,显然是避毒、避人耳目的去处。
吴岩曾供出有这么一条小路,小路再往后是一处交接地,再后面连他也没有进去过。
苏槐序与荀子卿费了会儿工夫才走完这条狭长的裂隙,越往里走越是觉得寒冷,那些冒烟的矿石仿佛都在吐着冷气,风夹杂着丝丝腥味在一线天里嘶吼。本以为尽头柳暗花明,谁知行到末路不过是一处塌方乱石,和低矮灌木生在一处,根本无法前行。
“这里就是吴岩说的、搁置物品的地方。”风在此盘旋,万花瞧着地下,偏头道,“子卿,你看那草根是不是新土?”
不仅草根处土色浅,还有缠绕的藤蔓绽着白色花蕊、妖娆地衍伸进石缝里——
正是在城南扎根的曼陀罗。
荀子卿心领神会,反手拔剑,默念心法续足气,并指抹过寒芒剑身,使一招锋芒万剑将乱石尽数击飞,荡平尘土后从看似无缝的岩壁上扣开一道石门。
说是石门,大约只是拼凑的层岩自内而外堵住入口,加上碎石灌木,平日即便有矿工摸到此处也难以发现其后别有洞天,何况此处极寒,无人愿意在此过多逗留。如今岩层粉碎,露出一个一人高的豁口,里面被堵着的热气外窜,低吼与咆哮也一并迸发出来。
苏槐序本能地抬袖捂住口鼻,皱着眉连退数步。
荀子卿看他瞬间脸色苍白,忙上前:“阿澈,我去就可以,你……”
苏槐序摆了摆手,稳了片刻亦然放下袖子想说无碍,薄唇抿了半天却说不出一个字。刚想走近山洞,却见一抹小小的影子抢先一步冲过去。
这次出手最快的是荀子卿,轻功飘然,一拦、一拍,刚巧把撞进半截身体的人定在原处。
傅南不甘地回转身,黑着一张瘦削的小脸朝苏槐序怒目而视。
荀子卿不解他为何忽然生恨,只按着他的肩膀让他不得动弹,低头问:“你方才躲在哪里?”
傅南脑袋一拧,瞪着别处就是不说话。
“你躲在原地不远,后跟着我们进来,是想先人一步进去作什么?”苏槐序皱着眉开口,洞穴里溢出的腥臭在他嗅来已难以忍受,遇到这个小鬼更是让人头疼,“我长得像苏漓对么?你听到我们说话了?”
“你们——”傅南扭头看他,这次满脸的愤怒带了丝憋屈,眼底甚至泛了红,“我听到你们说,要让那个人活着……”
苏槐序没好气地接口:“暂时罢了。”
荀子卿松开他,顺势拍了拍他瘦削的肩膀,轻声:“我知你为父复仇心切,可你莽撞进去,又能做什么?”
傅南年纪太小,纵有一身胆识,闻到冲鼻的腥臭,想起咆哮的怪物,还是本能地缩了缩。
荀子卿已放开他,同苏槐序交换了个眼神,先一步提剑进去。
苏槐序五感灵敏至极,闻这常人尚可忍受的味道俨然头晕目眩,可比起山洞,留在外面等更不可能,没等杵在原地的傅南有动作,便也随着道长进去。
这里有地热,温度不高还生着绿叶乔木,与天坑萧索的环境有天壤之别。热气与外边的冷气相冲,踏进洞门便烟雾腾腾糊了视线,等目视清晰,两人才看清里头是个不大的洞窟,红光熠熠,上好的朱色碧玺原石像砂砾一般遍地都是,深处晶石闪闪,还有更深的岩洞。
成色好的碧玺价值斗金,荀子卿吃惊不小,忙唤他一声。
苏槐序俯身,在丢弃的原石里随意拣出一小块、收进袋子:“这点就够了,咱们出去罢。”
道长未有动作,僵着脊背直直地盯着他身后看:“阿澈,你旁边……”
苏槐序原以为是什么好原石,谁知扭头正对上一具瘫坐着的骨架,脸对脸,白骨的骷髅黑洞洞地瞪着前方。
万花呆了一瞬,接着在荀子卿紧张的注视下,伸出手指,在骷髅脑袋上点了点。
这一点,本就嵌在晶石里的枯骨便歪了歪,接着悉悉索索落下一些砂,嘶吼和震颤由远及近传来,有什么东西闹腾着往这里来。
荀子卿立刻白衣一展铺下气场,持剑迎在最前方。
接着又一声响,一团巨大的活物从岩窟深处滚过来,道长忙将口诀捏在手心,却见那大球是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一个是早前遇到的狼爪,一个是枯瘦灰黑的尸人模样,两人吼着挣扎着,滚出来时还在撕咬彼此,对他们这些陌生人视而不见。
荀子卿眉头微皱,点足跳回苏槐序身边,警惕地张开坐忘气盾:“阿澈,这是怎么回事?”
“嗯,昨天扎了那东西一针命门,大概不听指令了。”苏槐序还在研究那个白骨,从破碎的衣着摸到碰歪了的骷髅,最后嫌弃地掏出手巾擦了每一根手指,再扬手扔了布巾盖住骷髅的脸。
傅南好不容易大着胆子摸进来,瞅见骷髅已汗毛倒竖,蓦然见着这等场面,扶着岩壁说不出话。
苏槐序冷着脸走过去,居高临下看他瘦小的身躯像随时要碎裂的墙灰一样茫然贴着岩壁,看着看着,不觉勾出一抹笑:“但愿你以后,还有刚才瞪我的勇气。”
傅南乌黑的眼眸眨了一下,避开他有点冷淡的目光低头不语。
“苏槐序,就这样看他们打下去吗?”荀子卿退到他身旁,偏头问。
“没办法,真正能发号施令的人已经死了,死了一年,化为森森白骨。”苏槐序点了点白布盖着的骷髅,边推测时间,边挥动指尖,沿着蔓延的白花一直指进洞穴深处,“要是现在的那位有那么大本事,也不会放出矿页岩层里的毒烟,和吴岩这种粗人谈条件拖延,还用曼陀罗这种药性不稳定的迷药。”
荀子卿微怔,随着他指尖的轻点望向深处,又看了一眼白骨,恍然:“你是说,他才是冥师?”
他才开了个头,洞穴深处却响起脚步声,显然有人张惶逃窜。
“哎,技法从来是愈来愈娴熟,不会荒废到手上只有一个干枯尸人去咬那狼爪人。试验品弄了个半吊子,难怪要封门自保。”苏槐序再次捂了会儿口鼻,朝荀子卿示意,表示逃走的人不足为惧。
荀子卿点头,施展轻功进去,踩过大小不一的枯骨,绷紧了唇角难掩反胃之色,没走多久便寻得一处稍开阔的空间。这里掐有一处地热,较冷的塌陷地洞里堆着剩余不多的食物,书卷木简散落一地,粗壮的木蝴蝶根系刚巧从山岩地底探过来,昭示着绕过裂隙岩洞的此处和天坑仍在一处。
有人披头散发,蜷在角落瑟瑟发抖。
荀子卿提着剑走上前,出声质问:“你是何人?”
那人缩着手脚抖得更厉害,抬了抬头,从乱发里露出两只通红的双眼。
傅南恰巧跟进来,看到那人的上半张脸忽然倒抽一口冷气,咬着牙僵在原地,同样眼眶发红,双手不自觉地在身侧握拳,紧绷着全身,绷得微微颤抖。
苏槐序则不急不慢走上前,自地下挑挑拣拣,最后捡起一张残破的羊皮纸,捂着袖子闷闷地念:“古有巫术,改人面目而纵人心智……”念了一句便嗤笑道,“巫术大都是用毒用药,难怪你也能学。”
他说着,手指内力一过,便将那羊皮纸撕了粉碎。此举触动了蜷缩着的人,那人咬牙抬起乱发覆盖的脏污的脸,继而用怨恨的眼神瞪着苏槐序,口中呜咽似咆哮,显然神智有所不清。
他虽衣着破旧,抬脸时仍教人认出身上曾体面的长衫。荀子卿瞳孔一缩,转身去看傅南。
傅南咬唇,深深地低下头。
往前投进矿里喂冥师的,大都是路过的百姓甚至村里的居民,谁也没有想到,一年前进来这里的是个主簿。而主簿识字,在被害之前冒死学了点皮毛,或用毒、或蛊惑被奴役的兽与人,拼死干掉了大意的冥师。可这里是吴岩的矿,他出不去又要活下去,于是成了又一个戕害他人的毒师。
好在时间很短,他学了个一知半解,曼陀罗花开迷惑心智,他在封矿时疲于保命,终于也半疯癫。
荀子卿从眼前种种,猜出了大致来龙去脉,接着长长地叹了口气,边摇头边朝苏槐序道:“苏大人要找的人已死,真是谁也没想到。”
苏槐序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看着他问:“你要怎么办?”
“带他出去。”
“即便他不是‘冥师’?”
“怎么处理,是苏大人的事。”荀子卿说着,朝那人紧走两步,伸出手拨开他凌乱脏污的长发,“你我参与是非不平,只求无辜百姓莫要再受累。”
蜷缩着的人露出一张干枯的脸,眼底曾经的乌黑与轮廓相似的五官,无不与傅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傅南始终低着头,狠狠咬着牙,眼泪一颗一颗砸进尘土里。
万花一语成谶,他拼死找出的真相竟是自己的父亲,是下不去手的血脉至亲。在残酷的生死之间,那个正直善良的主簿已生生堕成了草菅人命的鬼怪。
荀子卿心底唏嘘,才想把人带着扶起来,谁知傅学弈倏地抬手打开他,接着奋力跑到洞穴另一侧,用身躯撞向石壁。
苏槐序与荀子卿皆愣住,傅南也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死死地盯着,谁知他并非发疯自尽,而是撞开一处木头堆起的栅栏。
栅栏起先粗看似不起眼的柴堆,现在洞开,立刻有什么东西缓缓出来。
苏槐序眉头一皱,杏眼眯起,远远瞧出那低矮的地方冒出森森绿光,霎时面色大变,大声道:“快走!”
惊呼声徘徊未散,便有两头凶恶的黑狼窜出来,体型硕大似有胡狼血统,封矿饿狠了已然狰狞至极,滴下的口涎散着一股臭,绿油油的眼眸锁死眼前几个活人、铆足劲扑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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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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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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