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心下有计较,荀子卿的剑还是未退半分,来人碍于他动辄纤毫便能入颈的剑锋不得不驻足,眼角余光一扫观察起对方。
荀子卿已然挪开视线,握着剑捻着口诀,悄悄又落下一个气场,面上安静恬淡衬得白皙皮肤格外玉润,草草扎着个再普通不过的道髻,自始至终站得挺如松柏。
美人在骨不在皮,这身凛冽足以让人再三侧目。
再看苏槐序,一袭黑袍,面带戏谑,怎么看怎么让人来气。
“苏漓,我听说儒门守礼。”苏槐序看戏似地冲他道。
长歌怔了怔,气得眯起眼眸,就在快要崩出火花时候忽然拂袖,几乎用上了毕生的涵养,再顾时俨然平静如初:“以礼相待要看面对何人,市侩鸡贼者不在此列。”
“请阁下慎言。”荀子卿冷道,捻在手里的手印变了,下一瞬便可轻易使出杀招。
“是吧?也不知道是谁用我的药威胁我下山。”苏槐序同样斜了他一眼。
被一柄号称不再杀人的剑抵着,苏漓竟然仍觉压迫,索性他耐下性子,绷着唇不欲再呈口舌之快。
“苏大人、荀道长。”杨清彦只觉得头大,跟着站起来不知道该劝哪边,只得朝苏槐序坦白,“苏大夫,吴公子尽孝道不至于断送家业,但那矿山的确关了。出产矿石的地脉是个内陷深坑,除了道口难以从别处下去,道口三月来不开张,给封得死死,山庄的人前去探查也无所获。私矿不得硬闯,正巧那位老者病重,兴许能借此让对方松口?”
“什么病?”苏槐序转身看他。
杨清彦被他盯得发毛,仍摇了摇头:“不知道,据前两天上门的大夫看,已是气若游丝、形同死尸。”
苏槐序点了点头:“还有别的矿么?”
“战乱时毁了太多处,虽有寻常碧玺产出的矿脉,可你需要的那种成色与大小,大唐境内唯此处最合适。”杨清彦如实相告。
莫说苏槐序,任何一个人听得这种形容都知道难对付,是苏槐序就更不愿碰这等事,但他随身带的药丸只够撑那么点时间,再作他想也大约来不及。
荀子卿看出他的难处,朝他道:“试一试罢?如若不成,我可以探一探那处矿。”
“当然不能让你冒险。”苏槐序触到他恳切的眼神,方才被调动的不快已然没了一半,出口的嗓音当即温和不少。
听苏大夫本人松口,杨清彦悬着的心暗自松了松,方才药丸下肚已大好了不少,面色也跟着好起来,微微一笑倒不逊满树白梨花开:“苏大夫若需帮忙,尽管开口便是。”
“不需要。”苏槐序拒绝得干脆。
“那……”杨清彦的笑容凝在脸上,一夕花谢,“这里备好了客房,还请……”
“不住,我自己找地方。不劳大人们费心。”苏槐序仍望着荀子卿,尽管后者朝他不露声色地摇头。
“苏澈!”苏漓的脸更冷了,随着一声低斥,身影一闪便借着熟稔的剑影脱困、立到万花跟前。
荀子卿的剑几乎同时动作,判断出本体所在,剑尖追踪似地划过一个弧度、虚刺重影停在苏漓的背心。
刹那生变,杨清彦忙俯身按上琴弦。
苏槐序纵然背对着他却听得分明,袖子一动,不露声色点出阙阴指,让他堪堪打出几个勉强的音后再无动作。
帐幔被阵风拂起又垂落,两厅一室归于静谧,中庭花园里传来的泉水声清晰可辨。
苏漓没有再动作,随身的琴也没有一起顺在手里,反而背着手与苏槐序干瞪眼,和后者在冰冷的目光交错里舌战了千百次。
荀子卿觉不出他的杀意,手腕一翻干脆收了剑。
“子卿,我们走罢?”苏槐序忽然收回目光,抿了抿唇角肆意笑起,旁若无人地越过苏漓去拉道长的手,“说得够久,杨大人再不休息,恐怕会咳死。”
一丸下去就见效,可见杨清彦病得不重,他笑容款款诅咒一句,半个字没提另一个长歌,几乎昭示了心里的不快根源在此、完全不想再同他多说废话。
苏漓撇了撇嘴,居然没有再动。
杨清彦无奈,只能起身拱手相送,待两人步出中庭,方才折返回来,朝那个在暖春里站成冰雕的身影道:“苏大人,数年不见,何苦彼此为难?”
苏漓微微颔首:“是啊,数年不见,仍是那么凉薄。”
杨清彦按上怀里的瓷瓶,不敢苟同地没有点头。
苏漓又站了会儿,终于疲惫地叹息:“天梯做手脚不假,那波刺客怎么回事?我需要尽快让人查查。”
他思虑重重地坐回侧厅,长指拂过琴面又按灭声响,末了端起案上早就凉透的茶,看也不看就仰头喝尽。
——————
苏槐序踏出杨宅这才长舒一口气,抓着荀子卿越走越快,逃也似地行在花开缤纷的山道上。
荀子卿盯着他勤快的脚步看,终于忍不住道:“阿澈,我看那杨大人……”
“他倒是谦谦个君子。”苏槐序唇角上扬,毫不遮掩地承认。
荀子卿手上使力,让他停下慢步:“那你还为难他?”hΤTpS://WWω.sndswx.com/
“他出现在这里当苏漓的帮凶,我肯给药,已是看了你的面子。”苏槐序冲他笑,“他那咳喘不是什么病根,八成是到了这里给这些花木粉末刺激的,自己又不注意休养。”
苏槐序私下便同他说实话,荀子卿不疑他,略颔首:“那苏大人……”
苏槐序听了不禁面色微沉,干脆停下来,在荀子卿面前站好,抬手理着他稍有凌乱的衣缘领口,慎重地道:“苏漓,他长我两岁,在家中排行第三,投身长歌门后踏足仕途,那金片上刻着家纹,我便知道这背后是他捣鬼。”
“他不像是穷凶极恶之人。”荀子卿认真地同他说,清浅的眼底映出对方的柔和脸孔,“万一,他是担心你的安危?”
“担心我?”苏槐序挑了一侧眉毛,柔和的五官刹那显出与苏漓类似的凌厉,“不如说刺客频繁上门,他担心镜湖村的村民无辜受累。”
荀子卿叹息一声,摇摇头。
“子卿,你也会担心他们无辜受累罢?”苏槐序望着他又暖暖笑开,理好他的衣角又牵了人慢慢走,“希望我们到茶庄前,心系社稷的‘苏大人’就能摆平此事。”
倘若没有自己,没有纯阳的那次邂逅,或许苏槐序会是另一个“苏大人”。荀子卿默默地在他身边走,感慨万千。
苏槐序看出他的心事,将他的手握着引到唇边,轻轻在指缝里印上个浅吻:“子卿别多想,退一万步我也不会如他那样困在少监府的。”
荀子卿被他安慰似的亲吻惹得有些指尖发颤,听见他说少监,方才醒悟过来:“他就是少监?你让杨大人有事就推给他?”
“他自诩翩翩公子,结果还不是戳不得。”苏槐序只觉得无趣,那么些年过去,再碰上苏漓已然觉得陌生又殊途,不似身边的荀子卿,执手不慕相思,让他什么都愿意妥协。
“罢了,他也曾口出恶言,相处不来避开也是好的。”荀子卿点点头,几乎默许了万花的所作所为。
谁都知道苏槐序是力排万难出的家门,这么些年将过往抛诸脑后且避之不及,很难说与兄弟姐妹相处融洽,荀子卿光看今天的形势就觉得没有打起来已万幸。
苏槐序听得心下畅快,立刻将这个话题抛诸脑后:“子卿,我们一会儿去哪里落脚?你想住哪里?”
“本以为不会久住,随身带出来的用度不多。”荀子卿朝他眼里寻找答案,“杨大人送我们出来时指点过你我熟人的居所,只是不知这‘熟人’是谁?”
“那去看看?”苏槐序爽快地答应他。
两人走走停停,去到镇上时市集快要收尾,打着哈欠的商贩懒洋洋地打量远处的两个陌生人影。倒是前去看过热闹的糕点摊主认出他们,远远地就把藏在箱笼里的蔗浆和冰鲜果摆上了桌案。
阳春未至,树三鲜还悬在枝上未熟,有鲜莓果配上酪浆已是不可多得的讲究吃食,即便是往来频繁的商洛道也在历劫后只图温饱,放眼整个安镇,若非杨大人这等贵人,找不出愿意掏钱买的食客。
摊主平时卖卖干饼甜糕,就藏了小甕那么点蔗浆,本想自己尝鲜,但眼尖发现杨大人的客人来了市集,巴不得在落市的时候多有进账。不止如此,他还摆上了做滴酥用的碗盘,人还没到就融了小半壶一点点往盘子上浇。
苏槐序与荀子卿还在讨论那定有古怪的矿脉,手挽着手步履款款,散步似地从山道上下来。两人衣着简朴,一个清隽一个温煦,出众的样貌盖过那半树杏花半树蕊,缓缓穿过市集吸引了周遭大部分的目光。花照水,风拂柳,若非荀子卿头上的道冠与苏槐序垂腰梳顺的长发昭示了江湖身份,单那举手投足的克己复礼与绰约大方,像极了从门庭出来的儒生。
糕点摊主也不例外,滴酥成山、甚至滴酥成形,本就是个没有内含却噱头十足的吃食,看两人径直朝自己这里走,心神一晃顺带手也抖了,浇好的半坐奇峰怪石瞬间被倾斜而下的奶酥盖没。
他慌忙撤手,取来花瓣遮掩,将满盘酥山装饰染红。
摊主卖力吸引目光,苏槐序自然也看到了,拉着荀子卿过来,抬手点了点那座红山,笑着对荀子卿道:“心思不错,可惜不是‘贵妃红’。”
他嗓音缓缓笑意莹然,摊主一听,只觉得脑门沁汗:“两位说笑,那‘贵妃红’要加十几种香料才做得‘加味红酥’,咱们这里山村野店,能有不错了。方圆百里地,只有我这儿有,还是从商道上换来的。二位公子瞧得上,不如照顾下小人?”
荀子卿无意让对方抬高身份,忙道:“阁下言重。”
摊主遇到有礼有节的人不知如何对付,扯了扯自己的头巾,只能巴巴地去望苏槐序。
苏槐序摇摇头也不接话,伸手拿过放了蔗浆的小罐,一点点倒到酥山上。
“我们还是走罢?”荀子卿附耳,用极轻的声音说给他听。
他们本就不算富庶,何况大半财务都先运去了茶庄。苏槐序知道他担心什么,手上未停,但笑不语。
熬稠的蔗浆遇上未冷的酥山,立刻漫出一阵浓烈的香气,像是炸开的一团芬芳油香,飘到哪里哪里就有人垂涎欲滴。
摊主不敢置信地吸了吸鼻子,做酥还是求着人学来的,不知还有趁热浇糖一说,闻着芳香四溢简直称奇。
荀子卿眼睛亮了亮,看盘子里的红酥淋上蔗浆后晶莹剔透,立了会儿仍是道:“阿澈,我们还是……”
他话音未落,只见身旁多了个人,还硬挤到他们中间,让苏槐序不得不放下罐子让开半步。
这是个小小的女孩,也就点心摊那么高,扎着两个双环发髻,穿着一身翠绿小裙,小脸面粉团一般白嫩,小手扒在桌上直勾勾盯着那座酥山,圆圆的大眼睛里似乎写着发光的字——
想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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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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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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