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过云欢身边的时候,云欢闻到一阵若有若无的药香,再看二人行头,不由心里一动——这青年莫不是个游方郎中?
酒肆里人满为患,主仆俩绕了一圈,没找着座,高个青年看见云欢这一桌还空着俩座,拉着书童径直走过来,在云欢身边站定,问:“这儿可以坐么?”问的时候,他已经在云欢对面一屁股坐了下来。小书童看见云欢,蓦然睁大了眼,慌慌张张躲到了主子身后。青年呼来酒保,点了些食水,酒保收了银两自去了。
云欢见这青年颇不客气,心里早存了几分不喜,也懒得理对方,只自顾自地喂着云南风喝水。他无意中扫了那小书童一眼,隐约觉得面善,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不多时,酒保端来一碗温酒,一壶热茶,两个馒头。青年叫了一声“阿落”,那小书童才轻手轻脚地在云欢旁边坐下来,有意无意地把脸别到了一侧。
青年碰也不碰馒头,就只是小口啜着酒,目光有些游离。看见云欢怀里婴儿,他不禁皱眉:“三岁娃娃也就算了,这么小的小毛头,你一大男人拿什么喂?”
云欢只管看着门外,也不理会他。
青年拿笛子敲了敲桌面,神情傲慢地冲云欢道:“喂,我跟你说话呢,你是聋了么?”
云欢跟儿子不约而同地瞥了他一眼。青年咧嘴笑了:“看来你不聋。”
云欢淡淡道:“你看起来也不傻,可为什么喜欢说些得罪人的蠢话?江湖险恶,你又不谙武功,一句话把人惹得跳起来,对你有什么好处?”
青年哂笑不已:“可是这世道已经变了,你和和气气,不想着去得罪人,别人却会觉得你懦弱好欺,反倒主动来得罪你,千方百计害你,那么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云欢愣了愣,心里一阵凄苦——这青年话虽无心,可岂非就是在说他么?
青年忽道:“咦,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武功?”
云欢指了指他的手:“你的手白白净净,连一个老茧都没有,你的胳膊细瘦,缺乏力量。再说刚才进门时,你明显赶路太急以致气息紊乱,脚步虚浮,这都不是一个练武的人该有的面貌。而且……”云欢看向那一直低头啃馒头的书童,“你若练过武,怎么也不该让一个小姑娘替你背行囊吧?”
青年一愣,朝书童看了看,不禁哈哈笑了出来:“这都叫你看出来了,厉害,厉害!阿落,看来你这女扮男装还欠了些火候啊!”那小书童被揭穿女儿身,羞得面上涂血一般,连馒头也不好意思啃了,一跺脚,把剩下的一个馒头放在了云南风面前:“小朋友,给你吃吧。”
云南风撅起嘴犹豫了一下,没有伸手。
这时,旁边桌上忽地跳起来一汉,指着青年大吼一声:“庸医,真是冤家路窄,竟叫我在这儿撞见你!”
青年回头一看,却是个拄着拐的病汉,皱眉道:“你认得我?”
病汉一瘸一拐走过来,把左腿往桌上一摔,震得桌上酒水都泼了出来。只听得他冷笑道:“沈观沈郎中,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半年前你在宛部替我接的断腿,你忘了?”
云欢听到这名字,不由一惊——这青年难道是天医谷的少谷主沈观?
沈观尚自在凝眉回忆,小书童却已“啊”地一声叫了出来:“是你!我记得的,你的腿骨叫仇家打断了,那时候我哥哥在宛部行医,你们上门来求医……我记得,我记得哥哥替你接得很漂亮的呀!按理说……按理说,都半年过去了,你的腿该恢复正常了呀!”
云欢听到这书童叫那青年“哥哥”,急又打量了她一眼,心下恍然——难怪看她眼熟,可不就是先前在师鼓村邂逅的那位白裙少女么!
沈观沈落,原来如此,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天医谷谷主兄妹,居然就在自己面前!
病汉一把揪住沈观衣襟,怒极反笑:“是啊,当时你怎么跟我说的来着?你说没问题,三个月保证又能活蹦乱跳!你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的腿好全了没!”
沈观用拇指按掉脸上的唾沫星子,冷冷道:“我记得可不是这么跟你说的吧?我当时告诉过你,第一,你的腿既然受了伤,就绝不可能再恢复到跟受伤前一样,任谁都不可能。第二,骨头接好后的三个月内,绝对不可以下来走路!你这蠢人第二个月就跑下地跟人打架,骨头长歪了是你自找的,怨不了我!”
云欢不禁佩服起这沈观来。他手无缚鸡之力,面对这恶汉诘难却傲然无惧,倒有几分别样风骨。但他这么说话,一会儿只怕难免吃亏。
病汉脸色涨得乌黑,大声道:“放屁!都是放屁!你们这些庸医,除了收钱还会些什么?嘿嘿,我看你们也就会给没病的人看病吧?治好了就是你医术高明,治不好全怪我们自己没长好,嘿嘿!”
他的声音吸引来了酒馆里其他客人的注意。大家都好像被说出了心声,一时间议论纷纷。
“说的对!现在这些狗郎中啊,都寡知道伸手要钱,哪还会看病?”
“你看这小子年纪轻轻的,哪像会看病的样子啊,保不齐就是个骗银子的!”
“别跟他废话,赔钱!叫他把收你的钱吐出来,治坏了你的腿的帐还得另算!”
“对,赔钱!”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群声附和,酒客们一下子振奋起来,原本靡靡的酒馆顿时热闹起来。
沈观一言不发地坐着,神情很是难看。一旁沈落脸色发白,身子止不住地有些发抖,显然是没料到会遇到这种情形。
病汉得周围人这么一助势,底气更足,大手在桌上猛地一拍,声色俱厉:“姓沈的!你也看到了,今天你不给个说法,就别想走了!”んΤτΡS://Wωω.sndswx.com/
沈观捏紧了拳头,沉声道:“你想要什么说法?”
“废话,你没听到大家说的吗,赔钱!你把我腿治坏了,少不得要赔个二百两银子!”病汉得意地挥舞着拳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在沈观的脸上。
但是沈观岿然端坐,丝毫不为所动。他不紧不慢地扫视周遭,冷笑道,“诸位今日图一时口舌之快,诋毁医道,叫沈某见识了你们这帮愚民的嘴脸。你们最好祈祷自己日后没病没灾,省得落在我姓沈的手里!二百两银子,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这下可惹恼了众人,酒馆里顿时骂声一片。一个醉醺醺的秃头男人大步走过来,抄起板凳对着沈观,厉声道:“小鳖孙,有种再说一遍?”
沈落吓得一下扑到沈观怀里,颤声道:“哥哥,我们赶紧走吧!别跟他们吵了……”沈观终于也看出来情况不妙,一把拉住起妹妹,夺路便走。起身之际,他还不忘瞥了云欢一眼。
可周围人哪容得他说走就走?还没走到门口,两人就被群情激愤的酒客们团团围住。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先把他行李扣喽!”立刻有个男人冲过来一脚踹倒沈观,伸手去夺他肩上包袱,沈观拼死护住不让他抢,秃头男人一拳打在他肩窝上,叫声:“拿来!”几个人顿时扭打在一处,场面乱了套。
混乱中,沈落也被人从背后推倒,尖叫了一声。沈观闻声不禁慌了神,大喊道:“别碰我妹妹!”但他一说话反倒提醒了众人,病汉目光一转,看见了沈落背上木匣,便伸手来抢,沈落把木匣压在身下拼死护住,苦苦哀求道:“别抢了,别抢了!这是救人用的呀!”不免也挨了一阵拳打脚踢。
云南风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又看了看桌上的那一个馒头,忍不住问一直沉默的父亲:“爸爸,那么多坏人欺负他们两个,你不帮他们吗?”
云欢欣慰地摸了摸儿子的头,微笑道:“帮!”
声音不大,但刚好能被不远处病汉听见,他猛地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瞪了云欢一眼:“喂,外乡人,别多管闲事!”
他话没说完,突然身子一轻,已被拎住脖颈扔了出去,惨叫一声摔在了街面上。人群被这一声所吸引,纷纷停止了对沈家兄妹的围攻,朝外面望去。看见四仰八叉摔在地上的瘸汉,大家都愣了愣。
云南风使劲地拍着手,笑嘻嘻道:“爸爸你看那叔叔好厉害,他会飞哦。”
众人狐疑地看向云欢父子。先前那秃头男人又拎着板凳走了过来,指着云欢鼻子问:“好小子,是你动的手?”
云欢缓缓起身:“你们这帮是非不分的愚民,个个该打!”
秃头咒骂了一句,抡起凳子就朝云欢头上砸来,举到一半,却被云欢劈手夺走。他一慌神的功夫,已被板凳按在胸口,连人带板凳摁翻在了地上。
“咔擦”,伴随着秃头的凄厉嚎叫,云欢把板凳生生按碎在了他的胸口。
人群呆望着他们,一个个傻了眼。
中年妇人刚刚抢下木匣,见此情景,悄悄地想从人群背后溜出去,冷不防沈落突然扑上来,一把揪住了她:“还给我!”妇人慌了神,手不觉一松,木匣咣当摔在地上,里面大大小小纸包哗啦掉出,各色药材散了一地。
沈落呆呆望着眼前狼藉,“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显是伤心之极。
云欢刷地拔出剑来,在半空中轻轻一振,龙吟之声顿时在酒馆内弥漫开来,经久不绝。这一刻,这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衣袂飘飘,渊渟岳峙,在这满室浑浊中恍如谪仙,引得周围的酒客都看直了眼。
“都滚罢!”云欢荡剑大喝。
酒客们如得了赦令,四散而逃,留了满室的狼藉。
沈落跪在地上,一边哭,一边把地上的药材一一捡起,小心翼翼地装回纸包。沈观一手扶着腰艰难站起,又回到云欢这一桌,一言不发地坐了下来。
云欢听着沈落的哭声,心生不忍,低声道:“地上撒了那么多药材,她一个人哪里捡的过来,你做哥哥的,怎么也不帮帮她?”
云南风跳起来,自告奋勇地喊道:“我去帮姐姐!”
沈观却一把拉住他,看也不看妹妹,淡淡道:“捡回来也没用了。这些药,是我精挑细选出的上等药材,出谷前按照配比称重好混合在一起,有一分一厘的差错,药效都会截然不同。现在散乱成这样,药已经废了。让她个小傻子哭一会儿吧。”
沈落却听到了他的话,哭得更凶了:“你……你才是小傻子呢!这药……这药多难配制啊,本来够……够好多人用的,现在弄……弄成这副面头,还怎么给别人医治?”
沈观安慰道:“好阿落,反正原本这次要去看的那家人现在也不需要了,你还着什么急呢?”
沈落哭声小了些,但还是固执地捡着药。云南风咬了一口馒头,一骨碌跳下凳子跑到她身边,陪着她一起捡了起来。
这时,沈观又敲了敲桌子,对云欢道:“这位兄台,刚才的事,多谢你出手搭救了。”
云欢叹了口气:“我只是看不惯这些人如此折辱你们。现在世道果真是变了,连医者都不懂得敬畏,岂不是已无药可救?”
沈观哈哈大笑:“说得好!世间谁人无病?只不过有些人病在躯壳,有些人病在心魂。医行大道,纵然有回春妙手,能生死人肉白骨,可顶多也就治些有病的肉身,那些从骨子里腐朽了的魂灵,却是无药可医的。”
两人又是一番闲谈,云欢发觉眼前这青年虽然有些恃才傲物,但谈吐间胸襟不俗,妙语连珠,与自己竟颇有些意气相投。这让他对未来的天医谷一行不由多了几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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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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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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