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观傲然一笑:“沈某何尝不知道这江湖险恶?不过江湖三教九流,各色人等皆有,又不是每个人都会武功。江湖也绝不是一个以武功论成败的世界。纵然武功练到八境通神,别人一心要害你,你一样逃不过。反之,当所有人都有可能有求于你,不敢也不愿害你,那就算你手无缚鸡之力,也一样可以独行江湖。只不过……”他顿了顿,突然嗤笑一声,“出谷之前,还从来不知道,这世上会有人对医者拳脚相向。下次再出门,我一定记得带个会武功的随从。”
云欢沉默不语,心道:可惜我已是不祥之身,自身难保,不然倒可为沈先生护法。但他只是这么想,并没有说出口。
正相谈间,却见掌柜哭丧着脸走过来,沈落也整理好了药匣子,拉着小南风走到了云欢身后。沈观笑道:“讨钱的正主来了。”
掌柜走到云欢身边,扑通跪倒:“大爷,您行行好,把凳子钱赔了吧,不多,就一钱银子。”
这猝不及防的一跪让云欢傻了片刻,待得反应过来,觉得确实该赔,正要掏钱,却被沈观拉住:“且慢!”
沈观笑眯眯地盯着掌柜:“你这凳子用的木材只是很廉价的水杉边角料,能值一钱银子么?”
掌柜脸上的冷汗呼呼地冒,连连点头:“是,是,您赔个三十文足足够了……”
沈观冲妹妹点点头,沈落从腰间荷包里捏出一枚碎银递给掌柜。掌柜低头找钱,被沈观抬手拦住:“就这样吧。我知道今天一定还有个别人混水摸鱼没付酒钱,人是我们赶走的,这钱我来付。”
掌柜喜不自禁地接过钱,再三道谢,又让酒保打了一壶酒端过来,道:“这位爷,您是个讲理的主,小老儿我不白收您的银子,这壶酒算我请您的,您慢用。”
沈观与云欢面面相觑,俱忍不住哈哈大笑。沈观斟了一碗酒推给云欢:“看来你我缘分未尽,合该我请阁下喝一杯。”
云欢摇头道:“我不喝酒。”
沈观也不坚持,端过酒碗自己轻啜了一口,漫不经心地笑道:“也罢,你身体已经行将就木,再喝酒么,只会死得更快。”
云欢呼吸一滞,下意识坐直了身子。
又一个看穿了自己身体状态的人!
“别慌。我看见的一定比你知道的多,”沈观注视着云欢,脸上笑意渐渐隐去,“你我临别在即,就没什么想求我帮忙的么,云兄?”
这一声云兄叫得云欢浑身一个激灵,一股灰气嗖地从顶上蹿了起来。沈观看见这蓬灰气,眼睛一亮,旋即压低了声道:“云兄请先收起神通,沈某并无恶意。”
“你!”云欢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调整了一下呼吸,头顶那缕灰气才悠悠散去。
“你认得我?”他原以为自己已经穿得足够邋遢,就算是熟人也未必能认出他来。
沈观玩世不恭的神色突然不见了,脸上似痛似惜:“云欢啊云欢,我此行出关,正是为了你而来!”
云欢紧捏着茶碗发愣,半天没有吭声。是啊,原本我也想去天医谷向阁下求助,为一个不能为外人道的缘故。
突然地,沈落“啊”了一声,抖抖索索地指着云欢,一脸惊愕:“你.......你就是云欢?”
云欢冲她微笑颔首,道:“沈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沈落怔怔地看着他略显疲态的脸,忍不住就想起师鼓村中邂逅的场景,想起这个白衣男子锋芒夺目的神采,一时有些惘然:“是......是啊,上次多亏了你。”
“你们见过?”沈观察觉到妹妹异乎寻常的腼腆神态,微微皱眉,“不会这么巧吧?”
沈落默默地把头上方巾解下来,一头乌发如瀑布般坠开,映出少女独有的秀气脸庞来:“先前在秀山里,就是他救了澈儿。要不是他......”她轻声曼语,把秀山的遭遇细细地讲出,说到凶险处,沈观都忍不住连连抽气。
“差不多......差不多就是这样子。”沈落讲完,怯怯地看了一眼哥哥。
沈观叹道:“我以前倒还不知道,阿落你居然还有一手讲故事的本事。”
沈落闷闷地辩解:“本来就是这样嘛,你不信问二叔去。要不是他出手帮忙,哼,你闺女还不知道给卖哪儿去了呢!”
云欢见沈观把目光投向自己,下意识摇头道:“沈姑娘言重了,以天医谷之力,想救一个孩子不过举手之劳,我只是碰巧遇上,不值一提。”
沈观脸色微微一沉,扫了妹妹一眼。少女肩膀跳了一下,下意识缩到了哥哥身后。
“云兄觉得天医谷的人情不值一提么?”沈观微笑,神情冷冽。
云欢立刻察觉到了对方情绪的急转直下,不假思索推开凳子站了起来,躬身道:“绝无此意。云某对贵谷素来心怀敬重,岂敢有心怠慢,只是云欢一向口不择言,沈谷主万勿介怀。”
沈观盯着他看了片刻,这才露出笑意:“云侠不必如此,沈某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不然也不会特意为你而出关。”
“为我而出关?”云欢有些惊疑。
沈观淡然道:“早在三月初时,我已接到武尊来信,希望我能为云夫人诊察体患。先前谷中事务繁杂,加上一直在为此番出诊准备药材,故尔一直未能成行。说句心里话,我也素闻云侠之名,有心结识,所以才一口答应。只是没想到......”
“只是没想到,准备好的药材,已经无用武之地。”云欢低沉地接过话,脸上有无奈的苦笑。阿怜怀着北泽的时候,身体一直虚弱异常,与先前怀南风的时候大为迥异,他一直觉得不安,但从未和武尊提过。
没想到师尊表面无动于衷,私下里居然偷偷求助于天医谷。自己一直以为他已经是疯得无可救药,谁知全然非是。
老爷子,你我之间,究竟还有多少没解开的误会?云欢心里丝丝痛意如冰寒泛滥,几近麻木。
两厢正相对无言,忽然门外步履声声,几个人影兴冲冲闯入店中。
“大哥!”一声呼唤顿时把云欢叫醒,抬头一看,小飞侠和秋水微兴高采烈地站在门边,人手两支碧油油的短笛。
秋水微走近了才注意到这一桌子的其余两个人。她目光一转,认出沈落,讶然:“这不是那谁,沈家那小丫头么?”
沈落腼腆地冲她一笑:“见过姐姐。”
秋水微把手里两支短笛递给云欢,笑道:“妹子,你来得可巧了,我们原本就打算去你们天医谷走一遭来着。”
沈落双眸微微一亮:“真的?所为何事?”
秋水微朝云欢努努嘴:“这人自己说的。我也不知道他干嘛要去。要不你自己问他得了。”
沈氏兄妹不约而同望向云欢。云欢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道:“此间不是说话之处,回头找一处僻静地方,我与沈兄再慢慢细谈不迟。”
沈观沉吟片刻,尚未发话,沈落已抢着道:“这个好说,正好大家遇上了,就一起回梵邺就是了,正好我们也能好生招待各位,有什么事,谷里也好群策群力,哥哥你说呢?”
沈观慢慢抿了口酒,不紧不慢地道:“也好,我本也有些疑问想向云兄请教。各位以为如何?”
云欢得了他这话,自是喜不自禁,便道:“在下正有拜会之意,那就多有叨扰了。”
沈观轻轻叩着手里玉笛,摇头道:“云侠你长我两岁,按理我当尊你一声兄长,以后请直呼我沈观之名吧。”
几人也不耽搁,遂即出门。云欢走到门口,余光瞥见门边杵着一个红影,心里一跳,慌忙拉过小飞侠问:“怎么回事,她怎么也跟过来了?”
小飞侠尴尬地摸着脑袋:“这......这可不怪我,进了城我们就看见她......她被那些混混围着。你说她个傻子也不知道跑,还跟人家厮打上了,险些给人掳走,秋姐姐看不过,就让我出手又把她捞出来。后来.....后来她就一路跟着我们,说啥也不肯走。”
两人正窃窃私语,一双手忽然伸了过来。
红裙少女手捧着一个小小的包袱,定定地看着云欢。云欢认得那是自己留给她的盘缠。
“你不要?”
女孩不吭声,又把手往前递了递,见云欢不收,索性往他怀里一丢,飞快地缩了手退了回去。
云欢有些无奈:“你不会还要跟着我们吧?”
朱雀定定地望着他,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并主动把云欢身上的行囊抢了过去,自顾自背在了身后。云欢下意识伸手还想去抢,女孩索性把胸脯顶了上去,唬得云欢慌忙缩回了手。
秋水微和小飞侠看得直吸冷气。
一旁沈观目睹此景,不由讥笑道:“云兄你这可就不厚道了,你一个练过武的人,怎么也让一个小姑娘帮你背行李呢?”
云欢苦笑不语。秋水微柔声劝道:“算了,其实她也怪可怜的。大不了让小飞侠天天盯着些就是了,反正这小色胚盯上人家了,让他多费费神也不吃亏。”
小飞侠脸一红,大声道:“哥哥放心,这丫头片子包在我身上,保叫她吃喝拉撒都逃不开我的眼睛!”
话一出口,众人都哈哈大笑。沈落红着脸道;“那可不成,人家一个女孩子家,哪能事事都让你看着,小小年纪,净想着白占便宜。”众人又是一阵哄笑,便把此事盖过不提。沈观从对面赶了自家的马车过来,让几位女眷都坐入车厢中。云欢父子俩和沈观各乘了一匹马,只留了小飞侠做那马夫的苦差。
但云欢这头还多出一匹马来,沈落自告奋勇要去骑,却被朱雀一把推回车里,后者利落地翻身上马,挑衅地朝小飞侠望了望。小飞侠不甘示弱,马鞭扬起,马车顿时飞驰着奔向远处。
云欢跟在后面,忧心忡忡地想:这丫头虽然武功没了,心性脾气还在,这以后死赖着不走,只怕比带着财神那厮还能惹事。一念及此,暗暗下定决心,回头说什么也要寻个借口把她甩掉。
一行人一路西行,路上,沈观和云欢并肩而行。
斜阳铺照,映得前路红如残火。沈观指着马车旁的红裙少女,好奇地问起来历。云欢便把前因后果说了,听得沈观啧啧称奇:“跟云兄结交,真是能涨不少见识。化敌为友的故事我没少听过,可收敌为奴的我是闻所未闻,也不知这位藏弓的大人物怎么想的。”
他声音不大,但前面的朱雀显然听到了,蓦地回头朝他冷冷瞥了一眼。
沈观被她瞪得愣了片刻,旋而摔缰大笑:“云兄你看看,这脾气可如何了得,我看她八成还是对你有点想法的,你可千万提防着些,别哪天阴沟里翻了船,叫她剁了你的脑袋去!”
云欢轻轻叹了口气,淡然笑道:“你多虑了。不用她动手,我也没多少日子可活了。我这一身痼疾,别人看不出来也就罢了,你堂堂一个医道世家子弟,难道还不知其中利害么?”
他话音未落,前面一直静静偷听的女孩身子一僵,转过头朝他瞥了一眼,又飞快地转了回去。
沈观低声道:“老实说,云兄这一身体炁殊为不详,粗略看来,连我也看不出究竟病根是什么。此番有缘相遇,请务必在我谷主小憩一阵,容我细细研究一番,定能找到祛除病根之法。”
云欢微微仰起头,任夕阳落在脸上,释然地笑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不过我此去拜访天医谷,本就不是为了我自己。”
沈观错愕片刻,连缰绳都忘了提,眼睁睁看着云欢一人一马行出十余步。
“那你所为何事?”沈观注视着云欢萧瑟的背影,喃喃道。
云欢回头,冲他淡淡一笑,笑容平静从容,看得见惯生死的天医谷主都不禁有些不安。
“我是为了我这个刚出世的儿子。你可能没看出来,其实他跟我有相同的病根,且母胎传下,比我重了不知几倍。我这个做父亲的如果不救他,他可能活不过这个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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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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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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