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尊金色大佛伫立中央,其余两旁分别站着几位菩萨,一排排油灯整齐而明亮,将殿堂衬托得愈发庄严肃穆。
每一个菩萨下面,都有一个金黄色的蒲团。
庄南烟挽着凤灵夜,一起进入大殿,然后她理所当然地跪在了最中央的那个蒲团上。
凤灵夜也不与她计较,自然地跪在旁边的蒲团上,闭目祈祷,希望她娘能够早日出宫与她团聚,一家人远走高飞,从此隐居山林,不问世事。
庄南烟则在心中祈祷着,段君墨能够早日登基称帝,与凤灵夜和离。
大约一炷香以后,一名和尚进来添灯油,接着又离开了。
没过多久,凤灵夜就觉得有些发热,额头也开始渗出一层细细的汗珠,面颊带着一层绯色,脑袋也有些昏昏沉沉的。
庄南烟的面色也有些发红,伸手用袖袍擦掉额头的薄汗,继而看向凤灵夜,“姐姐,我有些热了,想回房间换一套清爽的衣裙过来,你能等我吗?”
“去吧。”凤灵夜闭着双眼,淡淡回了一句。
庄南烟起了身,拿出绣帕擦着额头,然后款款离开了。
此时,体内的灼热越来越明显了,凤灵夜呼吸微喘,一双眼迷离而虚弱,她看了一眼适才那和尚添过的灯油,站起身,偷偷将之熄灭,然后藏到了供桌下。
接着,她又赶紧从怀里拿出一颗白色药丸,急忙放进嘴里咽了下去。
缓和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体内的灼热感才消失了不少。
没过多久,适才添灯油的和尚又回来了,神色带着疑惑,看向跪在蒲团上静心祈祷的凤灵夜,“王妃,您有什么事找小僧吗?”
凤灵夜睁开眼,双眸不再迷醉,而是清明而透彻,看着畏畏缩缩的和尚,她平静地问道:“谁让你来的?”
“沁妃说,佛殿里有些热,让小僧过来问问王妃有没有什么吩咐。”和尚如实回答。
“我没有什么吩咐。”凤灵夜摇了摇头,然后从怀里拿出一块丝帕,“这是刚刚沁妃掉的,你替我送到她屋子吧。”
和尚不疑有他,恭敬地接过绣帕,并退了下去。
与此同时,庄南烟已经回到了屋子,简萝也已等候在一旁,见她回来,立刻将手中的白色药丸递给了她,同时将一碗茶水也放到了她手中。
庄南烟不疑有他,接过茶水和药丸,一起倒进了口中,只觉今日的茶水有些浓得发苦。
“沁妃,感觉怎么样了?”简萝在一旁担忧地问道。
症状虽然缓和了许多,但体内燥热感还在,但庄南烟也没有多想,只以为是药效没那么快,于是抓着简萝的手,“你快去通知王爷。”
简萝点头,立刻按照计划执行,跑向段君墨的屋子。
此时,段君墨已经换上了白色里衣,坐在一盏孤灯下,手握放在一旁的佛卷,正闲适地阅读着。
很快,简萝冲进院子,一旁守卫一看,伸出手中佩刀拦住了她,“王爷已经歇下了,有什么事明日再禀。”
简萝一脸着急,“我有急事,事关王妃的清白!”
守卫一听,撤了佩刀,亲自进屋禀报。
不一会儿,守卫就走了出来,朝着她点了点头。
简萝这才小跑着进入屋子,跪在地上,脸色慌张,“不好了王爷,这南无寺中的和尚有问题!”
段君墨微微蹙眉,看向她。
简萝赶紧一五一十地说了起来,“适才沁妃和王妃都在佛殿祈福,可中途,有一个和尚过来添了灯油,接着,沁妃和王妃都开始脸红发热,体内还有一股燥热感,沁妃觉得热,于是就先回了屋子,想换身衣服再去,可是回到屋子以后,她才发现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心中顿觉不妙。”
她缓了一口气,“沁妃想到王妃还在佛殿里,便立刻让奴婢来通知王爷,快......”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见一道黑影闪过,她定睛一看,屋子里哪里还有王爷的身影了。
她站起身,慌忙跟着追了过去。
少时。
段君墨飞快地赶到了佛殿,看到眼前这一幕,剑眉一紧。
只见凤灵夜端端正正地跪在蒲团之上,手持银针,缓缓地扎进自己手腕中,似乎在阻止药性蔓延。
听到脚步声,她猛地回了头,见是段君墨,她立刻就站了起身,快步走到他身边,脸色深沉,“王爷,这南无寺有古怪,适才有一个和尚过来添了灯油,然后我和沁妃妹妹就感到一阵异样感,沁妃妹妹说她热,想回去换身衣服,让我在这里等她,我不疑有他,便继续打坐祈祷。”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面色微白,“我意识到不对,便利用银针减缓体内的异样感,接着没多久,那个和尚就找到了我,问我有何吩咐,我说没事,他见我神色清明,便退了下去,我看了一下他离开的方向,好像是前往沁妃妹妹的屋子,可我体内余毒未清,又不敢贸然追上去......”
段君墨双眸一沉,当即又赶往庄南烟的屋子。
简萝心知出了大事,看向凤灵夜,只见她眉目清冷,哪里还有慌乱的模样,随即怒声问道:“你对我们沁妃做了什么?!”
当初桃夭找到她并加以威胁,为了不让自己的丑事败露,她这才将沁妃的计划告诉了她,而桃夭也没说什么,只跟她要了一颗解药。
她原以为,这一次沁妃的计划顶多失败,可经过凤灵夜这么一绕,她忽然觉得事情开始变得更糟了。
“于其在这里质问旁人,倒不如自己去看。”凤灵夜嘴角含笑,双眸却是冰冷的。
简萝气得跺脚,不再跟她理论,当即转身跑向庄南烟的屋子。
经过这一闹腾,整个南无寺的僧人都惊醒了,主持听闻出了事,也是披着僧袍就赶了过去。
当简萝和凤灵夜赶到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只见地上躺着一个赤裸的男尸,正是适才添灯油的和尚,他嘴角挂着一丝血,双眼微睁,倒在地上,一剑毙命,胸口处不断渗透出泊泊鲜血,几乎要淹没了半个屋子。
床头处,庄南烟蓬头垢面,脸颊挂着两行泪痕,双眼麻木,脸色惨白,浑身裹着被子,被段君墨紧紧搂在怀中。
段君墨额头青筋若隐若现,抱着庄南烟的手指指节发白,面色阴沉得可怕,仿佛遏制体内滔天的怒火。
没多久,南无寺的主持和大师们也赶到了,看到这屋子里触目惊心的场景,悲悯的双眸一闭,只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净慈方丈,是否应该给本王一个交代?”段君墨眸底漆黑冰冷,低沉的嗓音让人不寒而栗。
主持走了过去,无奈地摇了摇头,大手一挥,“立刻下去彻查!”
非礼勿视,说完,他们便退出了客房。
凤灵夜也准备退出房门,正欲转身时,眼角余光忽然瞥到了一抹殷红,她不经意地定睛一看,居然有点像女子的落红!
这怎么可能?
她目色微惊,只觉难以置信,可忽然想到每当她提及房事时,庄南烟脸颊总会浮现出一抹自然的红晕,并不似伪装,以及前往夏莲山庄的路上,庄南烟的欲言又止。
庄南烟身子好,段君墨又宠爱她,二人相处也快有小半年了,她的肚子里怎么会毫无动静?
这一抹殷红,仿佛证实了凤灵夜一直以来的疑惑。
难道段君墨当真就没有碰过她,外面传言的宠爱,只是另有隐情,而他的心里其实装着的,只有一个人?
此时,凤灵夜有些凌乱,她又看了一眼死在地上的和尚,也许床上的那抹落红,只是段君墨一剑刺入他心脏的时候,溅出来的鲜血呢?
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个和尚战战兢兢地走了过来,朝着段君墨禀报道:“主持让王爷、王妃和沁妃移步大厅。”
他话音刚落,被段君墨搂在怀中的庄南烟忽然尖叫了起来,仿佛受到了刺激,声色尖利,眼泪又扑簌簌地流了下来,“我不去,我哪儿也不去!王爷,你莫要离开南儿......”
段君墨紧紧抱着她,不断柔声安慰着,手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哪里还有刚才的盛气凌人,“你放心吧,本王哪儿也不去,就一直陪着你。”
凤灵夜静静地看着他,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纵然心中没有爱,却也能让他变得如此温柔多情?
段君墨安抚好了庄南烟,这才让简萝为她穿好衣服,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带着她,一起来到了大厅。
大厅之中,主持和方丈大师们各坐两旁。
段君墨坐在上首,旁边的位置自然留给了庄南烟,凤灵夜便坐在了主持的对面。
此时,佛殿已被人查了一个遍,果然翻到了藏在供桌下面的灯盏。
只是如今那名和尚已死,死无对证,加之整个事件的经过,以及这个罪证,都统统指向了他。
支持整理了一下,陈述道:“孽障凡心未泯,胆大包天,竟对王妃和沁妃图谋不轨,罪大恶极,已严重侵犯南无寺清规,现本主持在此宣布,将这孽障逐出我南无寺,念在他已身亡,尸骨便由王爷自行处决。这孽障犯下滔天大罪,是我南无寺教导无妨,令两位王妃受辱,本主持愿意接受王爷的任何处置!”
说完,他脱下袈裟,双手合十,跪在了段君墨面前。
段君墨冷冷地看着他,如同看着一只将死的蚂蚁,手指紧紧握着椅子扶手,双眸漆黑而慑人。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一切即将尘埃落定时,庄南烟突然站了起来,双眼凌厉地瞪向凤灵夜,并狠狠地指着她,“王爷,这一切都是王妃主谋,与净慈方丈并无干系!”
她这一句话,如同一道地雷,瞬间在大厅里炸开了锅。
凤灵夜却是不徐不疾,“沁妃妹妹讲话,可要讲求真凭实据。”
庄南烟看向简萝,“将我客房里的茶水拿来。”
简萝没有含糊,立刻下去将茶壶提了过来,其实她也在怀疑,她给凤灵夜的药和庄南烟的药明明就是一样的,为何凤灵夜有效,而自己主子却失效了。
如今庄南烟这么一说,她便恍然大悟,也许是凤灵夜暗中在茶水里动了手脚。
很快,简萝将茶壶提了过来,并将之交给了主持。
主持没有含糊,立刻宣大夫过来检查。
在此期间,庄南烟望着一脸淡然的凤灵夜,声泪俱下,“姐姐为何要借着这僧人陷害侮辱我?”
“愿闻其详。”凤灵夜脸色微沉。
庄南烟眼眸凄伤,语气却很镇定,“油灯确实有问题,可也不代表是这僧人动的手脚,他只是你凤灵夜的替死鬼罢了!你提前在油灯里添了异物,使得你我二人悉数中毒,接着我回屋以后,喝下你早已备好的茶水,前后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你就将僧人安排到了我的客房,心思缜密,其心可诛!”
段君墨剑眉紧锁,看向凤灵夜,凤眸深沉而复杂。
“故事编得很好。”凤灵夜轻轻一笑,杏眸清雅,“油灯是不是我动了手脚,这个还需要细查,茶水中是否有东西,这个结果还未出来,妹妹就这般狗急跳墙地污蔑我,是不是太过草率了?”
庄南烟眼眸一沉,差点原形毕露,见段君墨还在身旁,只得克制住自己的怒火,深吸了一口气,忧伤道:“姐姐巧舌如簧,可事实胜过雄辩。”
她话音刚落,那边大夫就查出了结果,端着茶水,朝着段君墨禀报道:“王爷,这茶水只比平时更浓郁了一些,并无不妥。”
此话一出,振振有词的庄南烟忽然白了脸,就连简萝也震惊得呆在了原地。
这怎么可能?
主子吃下解药时,只喝了一口这茶水,为何就淡化了解药的功效?!
二人不知,可凤灵夜知道。
从简萝口中得出这个计划时,她便想到了这个办法,无声无息,还能让庄南烟百口莫辩。
除非她自己承认喝下了解药,只是被茶水淡化了,否则她适才的假设统统都是她自己的臆测。
很快,庄南烟也猜到了这个事实,她怎么就没想到凤灵夜懂医,能够轻而易举就改变了药物的功效?
可箭在弦上,又不得不发,她起身,当即跪在段君墨身下,拿出一方丝帕,梨花带雨地哭道:“王爷,你要相信南儿啊,当初那僧人来到南儿的客房,说是南儿掉了一方丝帕,王妃让他送过来。可见这一切,都是王妃主使的!”
段君墨看向她手中的丝帕,确实是她经常用的那一块。
凤灵夜闻言,轻笑了一声,“妹妹走后不久,那僧人也来了佛殿,说是妹妹说的,佛殿有些热,让他过来问问我有没有什么吩咐,不知妹妹可对他说过这句话?”
庄南烟拼命摇头,仿佛含了莫大的冤屈,“姐姐,为何事到如今,你还要将恶名推向我。我回到屋子以后,便察觉到异样,来不及顾及我自身,便让简萝去往王爷客房,赶去救你!”
如今僧人已死,死无对证,怎么说都可以。
“既然如此,那就是僧人两边都说了谎,妹妹又凭什么要将罪名推给我呢?”凤灵夜沉着而冷静,杏眸冷淡。
庄南烟抵死不承认,抓住段君墨的手,双眼红肿,哭得我见犹怜,“王爷,你要为南儿做主啊!南儿是被人陷害的,王爷不信问问主持,那僧人平日里是怎样的人,又怎会突然起了这样的歹心,竟然冒死动王爷的人?!”
如今事情很明朗了,可她就是要拉凤灵夜下水。
而段君墨也不傻,他也看出了事情的真相,这一切都是庄南烟使了计,但凤灵夜却利用她的计谋,将她推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主持不敢妄言,跪在地上,没有说话。
凤灵夜稳稳地坐在原位,杏眸笔直地对上段君墨的眼,清明而秀丽。
庄南烟见段君墨犹豫,上前紧紧抱住他的膝盖,再度加了一把火,眼中盈满泪水,“王爷,瑶姐姐当初出事时,她就告诉过南儿,她倒了,王妃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我,南儿一开始还不信,如今瑶姐姐死了,轮到了南儿,王爷也要眼睁睁地看着南儿死在你面前吗?!”
段君墨凤眸一紧,缓缓看向凤灵夜,目色幽暗,薄唇微启,浑厚黯哑的嗓音低沉而决然,“将王妃暂行关押,明日一早立刻押往王府地牢。”
一字一句,犹如一把利刃,狠狠将他建立在她心中的信任一刀割断!
她笑了。
眉眼如花,神色凄美而哀伤。
她微微勾起的唇畔,似黄昏中最后一抹残阳,冷艳动人,却毫无笑意。
那是她对他最后的期待,已然被他亲自断送。
守卫将枷锁扣在她身上,一如他当初闯入夏国都城,带着强兵强将攻入皇城,一路烧杀抢掠,那把枷锁也是这样落在她肩上,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庄南烟回头看向她,泪眼迷离,隐隐约约中,她勾起了一抹放肆的笑,是那样得意和自信,犹如一条餍足的蛇。
凤灵夜看着她的笑,忽然想起了段君墨说过的那句话,她动谁都可以,唯独不能是庄南烟!
可别人都已经伸手打你了,你还能傻傻站着任由人抽你耳光吗?
不能!
至少她凤灵夜做不到!
她狠狠瞪向段君墨,双眸寒冷,犹如一只发怒的兽,犀利而慑人。
段君墨看着这样的凤灵夜,忽然感到了一种恐惧,就算在战场上,他也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可自己恐惧的是什么,他又说不出来。
直至凤灵夜不再看他一眼,任由守卫带走自己,消失在大门外,他才猛地明白过来,自己恐惧的是......失去她。
庄南烟虽败尤荣,因为段君墨没有像处决席雪瑶那样,将她贬为通房丫鬟,反而是将成功翻盘的凤灵夜狠狠治了罪。
得了他的心又怎样?
在面对选择时,他一样会毫不犹豫地维护她!
这一夜,庄南烟恃宠而骄,不顾佛门清规,毅然将段君墨留在了自己房中。
柴房中,凤灵夜戴着枷锁,孤身一人睡在枯枝干草上,神态已经平复。
从前,她总以为自己能两全,既能维护好与皇上的关系,又能与段君墨和平共处,救出凤母的同时,尽量不要损害他的利益。
如今看来,她的顾虑是有多可笑。
同一屋檐下的人,只有敌人和朋友,哪里会有什么陌生人?
透过狭小的窗栏,她看向夜空的弯月,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嘲讽。
他美人在怀,她却独坐牢房,而她这只蚂蚁,竟还曾经考虑着大象的安危。
这一夜,难以入眠。
翌日。
队伍押着凤灵夜,将她关在单独的马车中,摇摇晃晃地回了京城。
一回王府,守卫就将她押送到了地牢。
桃夭跑回秋枫苑,将事情的经过完全转告给了凤锦绣。
凤锦绣一听,当即慌了神,“这可怎么办,那地牢森严,咱们的人又进不去,更不知道里面的情况,要是二妹在里面有个三长两短,可如何是好啊?!”
“你快去百善堂找太子,他也许在那儿,”桃夭出着主意,“实在不行,让小月赶快回来,她会武功,若有什么意外,就立刻让她闯进去!”
“好!”凤锦绣没有耽搁,首先去了一趟百善堂,可是这几日段懿轩都在皇宫协助皇上批阅奏折,根本没有时间去百善堂,于是她交代宫姬月立刻回府。
来到宫门口,她说明自己的身份以后,表示想要进宫见太子,结果直接就被皇城守卫给哄了出去。
实在没有办法,她只好去了一趟太子府。
太子府的侍卫一听她是凤灵夜的姐姐,想起段懿轩从前吩咐过,只要是凤灵夜来找,一概不予批奏,直接请进府。
可是现在太子不在,他只好回道:“太子去了皇宫,不到傍晚恐怕回不来。”
“太子回来以后,麻烦你给他传个话,就说我二妹出事了,让他立刻来王府救她!”凤锦绣着急地交代道。
侍卫没有含糊,点了点头,“凤姑娘放心吧,我一定传给太子。”
忙了一大圈,结果谁也没有找到,凤锦绣感到气馁,只得默默地回了王府。
重建的佛堂底下。
凤灵夜被关在一座铁牢中,没有窗户,只有一盏昏暗的油灯,光芒微弱到只能照亮灯座。
她蹲坐在墙脚,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头青丝有些凌乱,神情漠然。
没多久,只听上方传来“哐当”一声解锁声,接着,便是一阵不徐不疾的脚步声。
来人一边走,一边打量着这里面的环境,嘴里不断发出“啧啧”的声音,清高而冷漠,尖酸刺耳。
走到地牢前,她看了一眼蹲在里面的凤灵夜,使了一个眼色给狱卒。
狱卒犹豫着,“沁妃,这不太好吧?”
庄南烟将目光冷冷地投向他。
他心下一哆嗦,赶紧将牢门打开了。
“你退下。”她又淡淡地说了一句。
狱卒看了一眼凤灵夜,又看了一眼她,这才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庄南烟一手扶着牢门,一双好看的眼微微含笑,却不再温柔贤淑,只有清冷和倨傲,“凤灵夜,这地牢和南无寺的柴房比,哪个要好些啊?”
凤灵夜靠在墙头,闭目养神,没有回话。
看着她故作冷淡的样子,庄南烟嗤笑了一声,“依我看,还是你曾经刚入王府时,住了一晚的狗棚更好吧?”
“身下,不痛了?”只见凤灵夜幽幽地睁开了眼,不痛不痒地来了一句。
瞬间,庄南烟的脸就变得漆黑无比,本性也暴露无意,当即尖着嗓子骂了一句,“贱人,你还敢重提这事!”
凤灵夜没有搭理她,将目光转向了一边。
庄南烟怒火被点燃,厉声道:“将她绑上刑架!”
简萝看向云淡风轻的凤灵夜,心中虽然害怕,但这次是王爷做主将她关押起来的,她们只是过来按理审讯,于是看了一眼身后的两名壮汉。
两名壮汉迅速进入牢房,拎起凤灵夜就拖了出来。
刑架摆在地牢中央,底部是一池污水。
因此凤灵夜被绑上去以后,下半身便泡在了寒冷的地下水里,当即冻得微微颤了一下。
庄南烟眼里闪过一丝阴冷,退后一步,“给我打!”
壮汉立刻拿起刑架旁,一条带倒刺的鞭子,二话不说,狠狠抽向凤灵夜。
身体一阵痉挛,凤灵夜拼命咬住牙齿,硬是不让自己哼一声。
庄南烟却是发出一阵轻笑,“想不到你还挺有骨气。”
说着,她又看了一眼两名壮汉。壮汉继续开始抽打。
不一会儿,凤灵夜的白色里衣便已被鲜血染红,倒刺勾破的衣衫下,是翻出的血肉,触目惊心,血水顺着她的衣襟,缓缓流到了池子中。
每抽打一下,她的身体就自然地抽搐了一下,她不知道自己挨了多少鞭,只知道视线开始模糊时,他们才停了手,然后从池子里舀了一桶水,直接倒在了她身上。
池水里面放了盐,当即就像无数只虫子,狠狠撕咬着她的每一寸肌肤。
她面部紧绷,双眼冰冷,打湿的长发贴着脸颊,拳头紧紧握在一起,浑身因为疼痛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庄南烟看着她痛苦的模样,灿然地笑了起来,“凤灵夜,你昨夜反击我的时候,可想过今天的下场?”
凤灵夜知道,自己反唇相讥,只会引来她更恶劣的报复,可不说话,她也会毫不留情地羞辱践踏自己。
她昏昏沉沉的脑袋想了想,还是留口气,万一有人来救自己的时候,就差她这口气呢?
庄南烟见她不语,心中怒火难消,果然如凤灵夜所料,她亲自拿起鞭子,狠狠地抽在了她身上,一边发泄,一边怒问道:“昨夜是不是你怂恿那名僧人闯入我的房间,是不是你故意将茶水淡化了药效!”
鞭子抽在肉上的声音,有些沉闷,又有些沙哑,“噼噼啪啪”的,有些渗人,让人头皮发麻。
盐水浸泡过的伤口,再被这么一抽,愈发让人痛得撕心裂肺。
纵然手脚已经发软,她却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
尤其是回想起昨晚被段君墨撞见时,他看到自己与僧人苟合时的愕然神色,她愈发变得疯狂而难以控制。
“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你!为什么......”
她双眼通红,凶恶的眼,泪流满面,“他爱的人,为什么偏偏就是你!凤灵夜,为什么你不去死?!”
衣衫尽毁,血肉模糊。
凤灵夜看着眼前这个失控又残忍的女人,只觉她可悲又可恨,嘴角微微一扬,声音沙哑难听,就像指甲滑过生锈的铁板,“他爱我,又怎样?”
他爱她,还不是将她关入地牢,让她生死由命?
他爱她,还不是一次次地助纣为虐,而无动于衷?
他爱她,却不能为她撑起一片天,抵不过他的称帝大梦,甚至还抵不过他种下十里桃林的庄南烟!
可这些,庄南烟不会懂,因为她要的,不是他的承诺,更不是他的维护,而是她奢求又永远也得不到的回报。
“你不要,那就给我!”庄南烟歇斯底里地喊着,扔掉长鞭,直接跳下水池,拔掉头上的簪子,一把划向她的脸颊。
惨白的脸,从眉间到下巴,一条鲜红的血痕,赫然印在了她的脸上。
凤灵夜已然觉察不到痛意,她只觉脸上湿湿黏黏的,眉头上渗出的血珠滴到了她的眼里,世界瞬间一片猩红。
她眨了眨眼,茫然而无措。
只见庄南烟手执染血的金簪,在那儿放肆地仰面狂笑,笑声疯狂而沙哑,指着她,极尽嘲讽,“这一下,我看他还怎么爱你,你又怎么勾引这世上的男人,怎么讨得太子殿下的欢心!”
两名壮汉,麻木地看着。
简萝死死盯着凤灵夜丑陋恐怖的脸,心中大快。
与此同时。
还在御书房浏览奏折的段懿轩,只觉心绪不宁,便和皇上告了假,提前回了太子府。
守卫一看是他,立刻将凤锦绣的话转达给了他。
他面色一沉,迅速让青染带着自己,赶往王府。
而此时的秋枫苑中,大家还在等着段懿轩,可宫姬月见府里实在是太过平静,心里不由得起了疑惑,于是立即让桃夭前往兰香阁一趟,观察一下庄南烟的动静。
没多久,桃夭便去而复返,面色苍白,“不好了,听兰香阁里的人说,沁妃早就去了地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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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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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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