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和音为自己挑选了一处靠墙中间的好位置,在这里休息既不会被明容偷袭,也不会被其他人攻击。
当然,这牢房里也没有别人,其他人显然指的是隔壁牢房的薛洛舟。
如果薛洛舟知道自己被孟和音如此提防,不知心中会作何感想。
孟和音收拾好这一切,便准备悠然地去往意识海休息。
孟和音也是忽然才发现的,意识海中环境安静,白珠子所在的地方似乎还有疗愈的作用,于是她便决定若无事便进入意识海修炼,还可不受外物打扰。
就在她刚准备休息的时候,忽然听见明容咳嗽了一声。
孟和音眼睛都没睁开,嘴巴一扁,“人都走了,你还装什么?”
又听见明容咳嗽两声,假得不能再假,孟和音疑惑看他,紧接着就注意到明容指着隔壁那个形容狼狈的薛洛舟。
孟和音挑了挑眉,环顾一圈,确认那个抓着栏杆的人在盯着自己无误。
“你看什么?”孟和音问道。
谁料薛洛舟死死盯着她,阴沉沉道:“你到底是谁?”
这倒是个出乎意料的答案,孟和音不自然地顿了顿,敷衍道:“你什么意思?”
薛洛舟看见她不自觉攥起来的双手和整个人呈现出来的攻击状态,越发确定了自己心中的那个猜测。
“你不是孟和音。”薛洛舟笃定道。
“你有什么证据说我不是孟和音?”
薛洛舟轻蔑地笑了一下,“你不认识我,自然不是和音。”
孟和音语气嘲笑:“你真是好大的面子,逼迫我成婚不成,还能说出这样恬不知耻的话。”
“你自然不知道,我与和音,乃是情投意合。”
哦吼!这倒是个意外消息!
明容悄咪咪地听着,看好戏似的靠近了他们一点。
孟和音僵在了原地,喃喃道:“怎么可能,你的丫鬟亲手把她锁在着火的房间里……”
薛洛舟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一丝怒意闪过:“那是红叶自作主张,与我何干!”
孟和音不语。
沉默在几人之中蔓延,薛洛舟忽然冷不丁问出一个问题来。
“既然你不是她,那她到哪里去了?”
明容没有想到自己好像无意间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饶有兴味地看着孟和音,等待她的回答。
而孟和音整个人却像出神了一般,呆若木鸡的愣在那里,没有一点反应。
在两人的注视中,这些天来一直被压抑住的来自于这个身体里本能的悲伤开始蔓延出来,将孟和音淹没。
良久,孟和音才缓缓道了一句。
“你说的没错,我不是真正的孟和音。”
一句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话,却如同放下了薛洛舟脖子上的枷锁。
薛洛舟欣慰至极,两行热泪从眼眶中夺目而出。
刚刚那些以为孟和音改变心意的恐惧,全都后知后觉一般袭来,使得他整个人神魂颠荡。
他默默地流泪许久,才抬起头来,问道:“那她在哪?”
孟和音悲伤地扯出一个笑容,“这正是我要告诉你的另一件事。”
孟和音的声音在牢房中响起。
“你错了。我的灵魂虽然不是孟和音,可是这一具身体,确确实实是孟和音无疑。”
薛洛舟皱着眉头看她,似乎不明白她说这话的含义,孟和音并不躲闪,反而坚定地看着他。
薛洛舟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这张熟悉的脸上属于孟和音的东西一点一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他真正明白孟和音所说之话的含义时,口中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孟和音没有感情地接着道:“当日我醒来就在火场,心中明白自己恐怕是借尸还魂了。若不是我逃了出来,只怕你现在见到的,早已是一具焦尸。”
又是一口鲜血,薛洛舟急火攻心,连着咳嗽了好几下,呛出一口又一口血。
“我的和音……”
他吐血吐得凄惨,明容都有些不忍直视。
孟和音对此却并没有什么感情,道:“我说完了,你若还有疑问,便一起问了吧。”
薛洛舟虚弱摇头,随后轰然倒地,双目瞬间失去焦距,虚虚地望着天空的方向,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气氛一下子沉闷下来。
孟和音背过去,挪到一个离薛洛舟较远的地方坐着。明容见状也跟了过去,在她旁边蹲了下来。
孟和音感到身边的人,不耐烦地偏头过去,就看见明容笑得一脸得意,皱了皱眉。
“你又笑什么?”
明容故意在她身边嗅了嗅,又扯了扯她的头发:“借尸还魂?”
孟和音翻了一个白眼,不想理他。
明容又长臂一伸,揽过她的肩膀,迫使她靠近自己。
“哪朝哪代何方何姓的魂呀?”
孟和音隐隐感觉到有点不对劲,就看见面前的明容用手捏住了自己的下巴。
……
孟和音不适,赶紧甩开他的手,嫌恶道:“你也一样,大可以去告发我,然后收了我这孤魂野鬼。”
明容手指搓了搓,回味了下方才的触感,笑道:“这么见外做什么,我定然是站在你这一头的。”
孟和音避开两人,自己坐在一处继续冥想。
而在她的意识海里,一个比大家都要崩溃的白珠子正在上蹿下跳,崩溃大喊:“你太过分了,你太过分了,你太过分了!”
方才,在薛洛舟问出第一句“你不是孟和音”的时候,孟和音就来到了意识海里。
“喂,有人怀疑我的身份了,你管不管?”孟和音问道。
那个时候的白珠子还不知道孟和音是个什么样性格的人,如果它知道,它肯定不会那么敷衍地对着孟和音说。
“这件事情迟早都会被别人发现的,主人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孟和音了,应该学会自己面对这些质疑。”
谁知道孟和音听了之后,露出一种果然如此的表情。
“这么说,你也早就知道我并非真正的孟和音。所以,你选中的不是孟和音,而是我?”
白珠子没有想到话题能一下偏到这里去,一时间想不到怎么圆回来,支支吾吾半天。
孟和音久久等不到它的回应,便在外面直接抖落出了自己的身份。
是的!她就是这么大胆!当着素不相识的人的面说自己不是孟和音,而是一只不知道从哪来的孤魂野鬼!
白珠子慌了又慌:“喂,你不能这么疯批,你不是答应我有要紧的事要干吗?”
孟和音却在意识海里笑得猖狂:“呵呵,你既然选中了我,想必不会轻易放弃,就算我死去,你也会想方设法复活我吧?”
白珠子没法否认,只能沉默。
“那就让我来试一试,你这个白珠子,究竟有多大的能量。”
孟和音在意识海里丢下句话之后就扬长而去,白珠子甚至都已经做好了随时重启的准备。
但是孟和音和白珠子都没想到的是,知道真相的薛洛舟和明容竟然都一点反应都没有。
吐血了?
又没吐孟和音的血,不算。
白珠子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就孟和音现在这种小弱鸡,根本就没有人把她放在眼里吧?她就算是一个不知何处的孤魂野鬼又怎么样,还不是得老老实实做好孟和音?
一想到这里,白珠子心宽体胖,睡大觉去也。
现实中,孟和音已经调息进入浅浅的睡眠状态了,也没有发觉明容一直在旁边观察她。
想到那一日在茶馆,孟和音振振有词的言论。明容眯了眯眼睛。
如果借尸还魂是真,那么赵鹤萦征灭六国,就也有可能是真的了?这样的话……
可以说,这小小的牢房里,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谋划,真正单纯的人可能只有那个半死不死的薛洛舟。
接近半夜,明容也寻了个地方准备睡觉,忽然听见薛洛舟低低地说了起来。
“我与和音初识,是在那一年的琼华私塾里……一场新雨下过,她穿着一件烟粉色的裙子被私塾先生带进来,发髻上还沾着雨珠,她从我旁边走过时,腰间丝带坠着的的金铃铛便叮叮作响……”
孟和音睁开眼睛。
“孟家虽无功名,和音却行事妥帖。我与她同在琼华私塾上学,却从不曾单独说过话。我哪里忍得住,便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找她,可是她每次都只会像一个小虾米一样,捂着脸躲到一旁去。旁人见了,便说我欺负她。这样一过,就是五年。”
“我原本以为她不喜欢我的,可是有一次,我练投壶被擦伤了手,我去找她的时候,她问了我一句,还给了我一方手帕。我便知道,她心里是有我的。我便常借着这个理由去找她。”
“后来,我也会直接将信塞给她手里,她嘴上说着不可私相授受,但还是会回我的信。我们本就约好了,我会娶她。到时,我和她想怎么说话,就怎么说话。想说什么话,就说什么话。我就是要堂堂正正的同她说话,给她糕点,给她送全天下最好看的衣服和珍宝……”
“可是,孟夫人不同意。我爹请媒人登过好几次门,但每次都被拒绝。我们只得私下远远地见上一面,以慰相思之苦。”
“所以,你们约见面的地方是天芳楼?”孟和音插嘴问道。
“没错。她这个人最是敬小慎微,不敢逾距,直接单独见面,她是不敢的。我便让红叶先去陪着她,我为她新挑了一些首饰,等避过人潮的时候再去见她,谁知忽然就有人将我砸晕,被关在了这里。”
“那你可知,孟夫人已经同意你们的婚事了?”
“啊?”孟和音说的话就好像是一道惊雷狠狠劈在薛洛舟已经破碎得不能再破碎的心上,他露出一个惨败的笑容,悲切切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薛洛舟几乎魔怔了,一直在那里虚弱地重复着“原来如此”,孟和音的身体似乎共情,不由控制地看向薛洛舟,两行清泪从眼眶中坠落。
孟和音疑惑地摸了摸脸,拿下来看见掌中两道晶莹的痕迹,皱了皱眉。
他们只怕连话都没有说过几句,就值得一个人为之吐血,一个人就算死后身体都出于本能的被另一个人牵动?
如果死后,连意识都不存在了,又如何神伤?
孟和音自问不明白这种感情,强撑着身体的悲伤,缓慢吐息,进入意识海休息。
明容听完,心中倒没有什么别的感觉,只是叹了一口气,也休息下来。
落姜寨大堂中,高桥听完老猫和猴子的禀报,几不可察的皱了下眉,而后很是威严地吩咐两人。
“明日将那人带过来见我。”
老猫和猴子有些意外,也有些惊喜,行了个礼就领命退下。
大堂中,只留下高桥一人陷入沉思。
“不可能。那可是那里独有的机关,除了那里的人,无人可解……”
“未曾听闻有那里的人来此啊……莫非,真的是天才?”hΤTpS://WWω.sndswx.com/
另一边,独眼土匪罗盐山正在寨中巡逻,除了几个跟在身边一起值夜的山匪,大部分的山匪已经睡下了。
张盐山一边走着,一边郁郁不得志地问着身后的兄弟:“你们说,大哥为什么不把这些事都交给我?”
一个麻子脸山匪道:“这些都是小事,哪里需要三当家的出手。”
实在是非常不精明的马屁,但是罗盐山非常受用,哼了一声,道:“今日抓回来那个女飞贼审得怎么样了?”
麻子脸挠了挠脑袋,有些想不起来是哪个飞贼:“三当家说的是?”
罗盐山拍了拍麻子脸的头:“就是今天晚上洪绍抓回来的那个!”
麻子脸想了起来,道:“老猫和猴子去审问了,这个点还没有派人去送信,想必是个家里没钱的。”
罗盐山闻言,身体一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道:“反正没什么用,抓过来让我审审,过过瘾。”
在两人身后的一个年轻土匪不自觉皱了皱眉,张口道:“三当家,二当家不是说要礼待这些抓上来的女子吗?”
罗盐山转身,笑着打量年轻土匪,道:“你……叫什么来的?”
年轻土匪道:“我名怀年。”
“呵!”罗盐山冷哼一声,“我若没记错,你就是洪绍救回来的吧,怪不得跟他一样的造作脾气。都已经落草了还装什么君子!既然这么听洪绍的话,那你也不必跟着我了,跟着洪绍去吧。”
他语气里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怀年就算再傻也不至于听不懂反话,当即跪下道:“我不敢!”
“哼!”罗盐山猛地一踢腿,将怀年踢倒在地,甩手道:“还轮得到你敢不敢,就算你真的想去,也得看洪绍敢不敢要你啊!”
说完,罗盐山继续往前走着,然而越想越气,大哥二哥都压着他就罢了,就连一个新入寨子的小喽啰都敢当众反驳他,他颜面何存呢!
于是又回来哼哼道:“过会儿就你,去把那小娘子给我弄过来。”
罗盐山一张瘦脸,褶皱都好几层,挤在一起阴阴地看着怀年,怀年心中有莫大的怨气,但也不敢发作,只得应是。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罗盐山又悠哉悠哉地在匪寨中巡逻,压根没有在意身后的怀年周身发着一圈淡淡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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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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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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