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来势迅疾,乐季话音未落,一排羽箭自楼下飞来。乐季守在门前当中,尽力挥刀打落,但仍有几根破门而入,齐刷刷钉在房柱。
萧彦已然握剑在手,躲过简短吩咐亦万重:“躲进榻下!”——随后靠到门边,提醒乐季:“速去释放告急鸣镝!”
按制,大魏每座官驿都备有遇险遇袭时紧急发射求援的鸣镝,架设在瞭望亭塔顶的牛角硬弓上,箭上涂有磷粉,一经射出便自动燃烧,响声光亮可令方圆三十里发现。
乐季尚未听明白:“——什么鸣镝?”
也难怪他不知,驿站鸣镝是数百年前大魏立国之初规定的配置,那时江山初定,连官道上也不安稳;如今大魏治下承平已久,谁敢公然袭击官驿?——鸣镝从未动用,塔顶也久已不架硬弓,因此无人知晓。其实萧彦原本也并不知,但前世仓促逃出首阳,向南路上便因四下呼应的驿站鸣镝而被追得风声鹤唳,狼狈不堪,因此印象深刻。
来敌围满前堂,正往楼梯攻上,乐季尽管听见萧彦告知鸣镝所在,仍守在萧彦门口:“此时我怎能离开殿下身边?!”
萧彦焦躁骂了一句,提剑正要踹门而出,身后亦万重忽地拉住他衣袖,声音里透着恐慌害怕:“殿下,来了这么多刺客,咱们不会有事吧?”
——谁跟你是“咱们”?
萧彦冷然推开他:“不是叫你躲在榻下么?”
亦万重似乎吓得动弹不得,重新拽住他不松手:“草民虽是四处行走,但还没遇到过这种场面,若要单独留下,实在不敢。”
他说的可怜,俨然一个胆怯不安的书生。
若不是前世相识,萧彦很可能信了他;但现在,只是冷淡道:“放心,只要本王不死,便不会让门客有损;你若实在一个人怕黑,就让你的暗卫现身出来陪你。”
黑暗中能感到亦万重明显一怔,索性放手叹道:“听闻林公子之前曾拿捏殿下同意复他良籍,但殿下如今却不计前嫌、以他为谋士,用之信之;殿下求贤若渴,对曾流落风尘的娼人尚能如此,为何对万重却处处设防?”
萧彦淡笑:“既是与本王同舟共济,当此危急之际,你却袖手旁观?”
亦万重无奈叹气:“并非在下袖手旁观,而是这两个暗卫并不听我号令,仅是保障我一人安全。”
箭矢还在嗖嗖地飞来。
萧彦不再多说,待要撇下他出去,这回却忽地被直接攥住了手腕。
虽是亦万重情急之下,但这无礼的行为仍是惹得萧彦顷刻勃然大怒,右手回翻便是一剑。
不料亦万重身形很快,几乎近身的距离,他居然避过这一剑,劲瘦的手松开一瞬,又牢牢攥在他腕间。
萧彦一愣,随即愈发恼火:“你原来会武?!”
前世亦万重从未显示过有身手,向来出行身边都带着数个暗卫高手,简直比萧彦这个皇子还有排场,因此萧彦一直默认为他不会功夫。
亦万重也是一怔,随即无辜笑道:“我从没否认过会武啊,行走七海,总得有几招自保之技。”
说着不等萧彦开口,亦万重轻轻将他推离门口,自己闪身掠出:“殿下请屋内安坐,我去塔楼发鸣镝——”
透过外间灯光的投影,模糊可见亦万重并未走楼梯,却是直接翻过栏杆往楼下跃去,身姿极为轻盈。与此同时,不知从何处冒出的两条暗影也紧随其后——便是亦万重口中支使不动的暗卫。
前堂已被攻占,箭矢还在纷纷往二楼飞来,他如此跃下,必是十分凶险。萧彦略略动容。
然而亦万重刚刚落地,却听门外高处一声尖锐巨响——一支闪烁莹光的长箭啸叫着,刺破暗沉天幕与雨帘,如银凤直冲高空,刹那间将下方的驿站照耀得如同白昼。
鸣镝!
所有人不禁皆停了一瞬,仰头追光看去——塔尖尺把见方的窄小平顶上,一个挺拔轩昂的青年昂首引弓,正接连射/出鸣镝。
刺客们起初未及时反应,此刻纷纷醒悟,冲到塔下,对着那青年放箭。
塔顶窄小,箭矢密如雨点,眼见他无处可避。
萧彦挪到临外窗棂边,透过窗缝,见此情景,心顿时提到嗓子眼。
谢承泽显然是纵马回程时发现动静的,那匹枣红马不畏敌方气势汹汹,安然立在塔下等待主人。
谢承泽不慌不忙,居然直接从光溜溜的塔顶一跃而下!手中还掌着鸣镝硬弓,下落途中还不忘再往天穹射出一箭——
萧彦一声惊叫堵在嗓子眼——谢承泽却已在离地两丈时忽地停顿,吊在半空——原来腰间系了绳子,想来已提前谋划好退路。唿哨一声,脚蹬墙壁,跳上马背。
箭矢纷纷随即追在他身后。
驿站院子不大,距离太近,躲避不及,若要保得自身周全,只有以马身挡箭——虽然一时狼狈,总好过被射成刺猬。
谢承泽在北境军营多年,骑术精湛,本可以轻易镫里藏身,他却偏不肯。果断一拍马背跃起,傲然立在马鞍,冲着敌方弓箭手,斜刺里迅疾再发鸣镝。
鸣镝由特殊铜铁制成,中空细长,坚硬沉重,在高空时能稳住风向、靠箭尾长羽飞行,近地时却不够灵活。但谢承泽似要偏要逞强一般,将牛角硬弓拉得圆满,鸣镝近地呼啸,如同游龙出云,撞落箭雨。
马儿趁机跑出院落。
谢承泽长臂一勾,自马背翻上驿站大门,叫道:“鸣镝已出,南境军就在十五里外!即刻将至!尔等贼子无处可逃!愿投降的,我留他个活口!”
蒙面刺客们纷纷眼露讥笑。
萧彦在屋内听得清楚,也不禁莞尔。他这话口气不小,听着要把刺客全歼于院内;但对方有备而来且人数两倍于己,所以谢承泽明着告诉对方最近的援兵离此还有十五里——但他是在虚张声势。大魏官道十五里设一驿,每驿中常驻兵六人——这点数量,即便两边驿站驻兵全部赶来,也不顶事。南境军大营沿越沧江驻扎,此处离江至少隔了两座城,南军又怎么可能在十五里外。
雨势渐小,却早已淋透了谢承泽。他浑身滴水,在门梁上站的愈发挺直,再从背后箭囊中取出长箭搭上弓弦:“好箭!祖上留下的鸣镝,今夜却浪费在鼠辈身上!南军一到,尔等片甲不留!”
从刺客们的进攻配合来看,对方训练有素,绝非乌合之众;明显熟悉南境兵力部署的惯例,所以趁夜袭击驿站,打的就是出其不意,才不会相信谢承泽的恐吓之语。
但有人相信。楼梯边角处的房间里传来孩子的欢呼:“噢!大哥哥!巴图鲁!”——北部草原上,“巴图鲁”意即勇士。
乐孟已经解决掉屋顶来袭,闻声才想起楼里还有两个小孩,虽有心保护,但眼下危急当以主人为先,顾不上他们。
萧彦已然在屋内吩咐:“守住楼梯,把顾林两位和孩子,还有狗,都带到本王这来。”
乐季在楼梯当中,战得吃力,闻言不由腹诽:都什么时候了,还要管这些不相干的人。但主人令下如山,他仍是服从照办。
趁弓箭手在院内追击谢承泽的当口,乐孟把人都带到萧彦屋里。黑暗中,两个孩子毫不见害怕,枣核斗志满满地竖着耳朵,恨不得跑出来襄助主人;唯有顾行远背着昏迷的林文举,瑟瑟发抖。
乐孟怕他摔了林文举,想接过来他却不放手。乐孟平时对他客气,此时着急也不注意语气:“你吓的手软,还背他做什么?!拿来挡箭?!”
顾行远小心翼翼地把人放在房柱边,托住他纤细脖颈:“不能,不能,我给他挡箭。”
两个孩子一条狗则围在萧彦身边。萧彦原本握剑在手,此刻只好收剑回鞘,默默往他们边上挪近半步,以防外面刀剑厮杀声吓着他们。
曲珍昂起小脑袋,反倒安慰他:“不怕不怕,大哥哥在外面打坏人,我们在里面保护你。”
萧彦:“……呃?”
多吉认真地说:“如果你的手下打不过坏人,我们就带你逃跑。”hτTΡδ://WωW.sndswx.com/
“……”萧彦无言以对:“那多谢了。”
曲珍连连摆手,补充:“不用客气,大哥哥喜欢你,我们自然要保护你。”
顾行远在旁颤颤巍巍接话:“要跑的话,劳烦两位小友别忘带上我。”
……萧彦便彻底不说话了。
曲珍自言自语道:“可是这些坏人是哪冒出来的?我之前完全没听见他们的声音。”
多吉很是自责:“都怪我只顾吃点心。”
顾行远很是哀怨:“你们怎么如此疏忽。”
曲珍却问:“咦?这个人怎么扭来扭去的?在做噩梦吗?”——屋内未点灯,她听见了林文举的动静。
顾行远尴尬:“对,他梦魇呢。”
曲珍便建议道:“快,在他耳朵边学狗叫!从前我做噩梦,我阿妈就在我耳朵边学狗叫,梦里的恶魔就会被吓跑。”
顾行远没声音,曲珍便催促道:“你快学啊!他一直在哼哼,看来要被恶魔带走啦!”
“唔……怎么个叫法?”顾行远居然真的开始考虑小女孩的建议。
萧彦看不下去,终于开口:“行了,都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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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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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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