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承泽彻底暴躁了:“你到底敢不敢打?我算知道了为何水匪屡剿不灭,像你这样的剿法怎么可能剿灭?!”
“小将军稍安勿躁,”话虽如此,但洛羽看他一眼,毫不掩饰轻慢:“咱们南军交战,不似北境那般横冲直撞。此处水文复杂,你初来乍到不懂地形,不可妄动。水匪船小灵活,且他们长年活动在水上,对每处水域都比咱们熟悉,若轻易追去,不留神搁浅,不但消灭不了他们,反而可能被他们夺船。”
洛羽本以为当众教训他,谢承泽年轻气盛,难免犟几句,谁料他闻言转身四顾周围,居然当即冷静下来:“好吧,你说的不错,此处芦苇丛又高又密,极易隐蔽突袭,如今河道涨水,更不知虚实。水匪狡猾,确实不可轻敌。”
“但是,这□□射程太短,为何不用弓箭?”谢承泽进而质疑。
洛羽见他虚心求教,多了几分耐心:“咱们的船宽不过六丈,还要空出架桨位置,两排长弓太占地方,用时拉不满;再者所携兵士不多,紧急时人人都要划桨,也不方便背负长弓。”
谢承泽追问:“原来是船不够大。可据我所知,东南港已能够造出宽十二丈的船了,为何咱们不换更大的船?”
洛羽苦笑反问:“你说呢,小将军?”
谢承泽一愣,随后自己回答:“是……军费不足。”
“可如今四境之中就属咱们南边匪患严重,朝廷怎会短缺咱们的军费?”谢承泽不解。
洛羽示意他走进楼舱,低声道:“咱们南军的军费从来没足够过,一直靠大帅各方斡旋。这其中的事细说来我也不知道,总之小将军你当下不用操心这些,尽快熟悉战法要紧。”
谢承泽又开始烦躁抱怨:“从前在北军,穷是穷,但每日纵马草原,边部臣服,兄弟们都高高兴兴。如今却连几条区区水匪小船也敢在眼皮底下嚣张!”
洛羽摸着自己胡子拉碴的下巴,有些奇怪:“我瞧小将军虽然年轻,却并非沉不住气的人。咱们这里再不如意,终归是你叔父坐镇,自家地面,大家都真心认你这个小将军;且地处富庶,岂不比在北军里穷的喝西北风强?可你自来了之后,倒天天念叨从前在北军的快活……到底有什么快活?”
——因为在北境遇见一个人,喜欢到难以自控、放下自尊,胡搅蛮缠,夜半跳进人家窗户同他相好;喜欢到前一晚还在帐下贪欢,白日里巡营相遇却又羞得连对视一眼都不敢。
如今回想,应怪北境天空的阳光,蛮荒耀眼,叫他忘了身份处境,天真幻想只想自己坚持,就可以私缠对方一生一世。
谢承泽走神,之后胡乱搪塞:“不能痛快杀敌自然不快活。话说,咱们就一直按兵不动?”
洛羽坐下歇息:“等。”
“咱们带的口粮充足,水匪船小,储备也少,咱们跟着,等他们上岸时再冲。”
谢承泽直摇头:“若他们上岸之处不适合大船靠泊呢?”
洛羽试图解释:“咱们对水道也并非一无所知,哪段适合停泊还算清楚,十次总有三四次能追上。”
于是谢承泽更郁闷了:“才十之三四?!岂非十有六七是跑空趟?!难怪军费不够用!”
洛羽不客气地翻白眼:“那还是风平浪静时才能做到,若是像最近暴雨涨水,河道泊位变化,便几乎每次都空手而归。”
见谢承泽泄气,拍拍他肩膀出去继续盯着:“大河中抓鱼不易,你亲自上阵几次便知。”
“都是行伍里的兵,谁不想痛快杀敌。但你看大帅这些年执掌南军,听说从前也是刚烈性子,如今已磨出能绣花的耐心功夫……”洛羽走到船舷边,话头戛然而止,双眼紧盯水面。
与此同时,后舷舵手一声暴喝:“发大财——”
“发什么财?”谢承泽云里雾里,跑出来顺着洛羽目光往水面看,却没瞧出个子丑寅卯。
洛羽已果断扬手:“起帆!”
紧随其后的另一艘魏船也随之升起风帆,同时慢慢调头。
谢承泽扒在船舷上:“这是要回营?不追了?!”
话音未落,原先捉迷藏的数艘匪船窜出芦苇荡,从四方直冲魏船而来!
洛羽顾不上理他,吼道:“架箭!”
谢承泽从士兵手里接过方才赌气丢掉的□□,拉满,瞄准,边问:“怎么回事?”
洛羽咬牙:“这群不知死活的!妄想趁机倒打一耙。”他指指河面:“南边把发水叫做发财。水下涌动加速,水位涨的飞快,定是上游主河道有洪水经过,咱们应速速进港避锋。”
说话间,匪船来得气势汹汹,谢承泽手中□□连发,但船正转弯,上下浮动,难免失了准头。
匪船也纷纷来箭。洛羽生怕大帅的宝贝侄子有闪失,拽他后退。
谢承泽不肯,边发箭边问:“奇怪,连日来追击时,他们的箭一半都射不到船头,现在怎么都能钉上桅杆了?”
洛羽指挥两侧支起盾牌,解释:“咱们的船本高过他们。但眼下水涨的快,小船吃水浅,随水上升也快,如此一来自然对咱们射箭容易。”
箭矢铎铎闷响中,谢承泽仔细一看,果然感觉匪船不似之前那么矮了。他猫在盾牌后,边瞄准边感叹:“果然水战与陆战不同!”
***
锦川城外,简陋窝棚两端架起柴火大锅,孩童们排起长队,乖乖端碗等待官府舍粥。
林文举远远站在一边,管运米的伍长见过他跟随恭王近侧,殷勤过来禀报:“按您的吩咐,每家只能让小儿过来取粥。”
林文举听着禀报,眼睛却瞟向另一边。伍长顺着他眼神,笑道:“顾大夫这几日辛苦,不嫌脏臭,州府的医者都没他尽心,不愧是王爷府里的人。”
伍长说这话本是真心夸赞,却见林文举忽然淡眉微蹙,不知为何不悦,赶紧找借口想溜。
林文举叫住他:“今日便罢,明日这粥若还这么稀,在下对王爷便交待不过去。”
伍长挠头:“王爷倒也没吩咐这粥要多稠啊。”
林文举笑笑,原本白皙清雅的脸忽然露出十足的市侩相:“王爷心系百姓,但高贵之人不懂俗务,原指望你们凭良心办事。既然如此,在下说个易懂的标准:舍粥棚的粥要插筷子不倒、衣襟兜住不漏。”
“啊?这得多少米……”伍长不敢当面抱怨,唯唯诺诺退下。
“狐假虎威。”顾行远已看完一圈病人走过来:“不过很好,百姓能吃饱些,生病也少。”
林文举斜瞥一眼,不理他。
顾行远早已习惯,关切道:“你出来之前喝药不曾?切记要每日按时喝药,还有不要劳累,若劳累体虚,便连药也压不住热毒发作……”
林文举一甩袖子:“少啰嗦,现有要事。”
顾行远继续苦口婆心:“这里自有乐都卫盯着,你还是尽早回去歇息,若淋雨着凉……”
林文举烦了,尖刻道:“我乃殿下幕僚,在此尽心尽职;你一个王府家奴,凭什么在我面前屡屡置喙!”
“家奴”二字令顾行远脸色煞白:“你——你,说的是,说的是。”
他颓然合上药箱,在林文举厌烦的目光里慢慢走开。
林文举转脸,无事发生一般,继续看领粥的队伍。
站在一边的乐季踱过来,边看队伍边道:“当初,他是为给你医治才向殿下自荐,入府为奴,殿下并未逼迫,且许诺他来去自由。”
除了对顾行远恶声恶气,林文举对其他人都谦逊有礼:“多谢都卫告知。此事在下早已知晓。”
乐季瞪眼:“那你还这么对他?!你历经坎坷,该知道这世上的真心稀少,何不珍惜?”
林文举躬身施礼:“多谢都卫教我。只是,真心诚然可贵,却并不是人人都想要的。若别人不要,那份真心再烫,岂不是多余负担?你说是吗?”
乐季迅速转头,林文举正看着他,目光大有深意。
乐季若无其事,暗暗松了按住刀鞘的手,继续盯差事:“我一介武夫哪懂这些,不过瞧着你跟顾大夫犯别扭,劝和一句罢了。”
林文举点到为止,继续说自己的事:“明知无果,何必给他无谓的念想?狠心才是仁慈。”
乐季没再接话。
***
州府书房中,过堂凉风习习,徐长青却满头大汗:“不是卑职懒惰不肯再去,实在是戴家狡猾,不肯松口捐粮。您也知道,那何联三还在大牢关着,州府已按他供状上的陈述排查,戴家好几处产业已然被封禁,他们能对州府有好脸色吗?”
“徐大人尽心为民,本王看在眼里,待日后回朝,定会向君父一一禀明。”萧彦和颜悦色,亲自倒了盏茶递与他:“本王这里有件东西,徐大人下次再访戴家时交与戴宏达,戴家必定欣然允诺。”
这情形由不得徐长青推辞,只得躬身接茶,同时悄悄打眼看向桌上放的黑漆木匣——不知何物在内,匣上并未上锁。
萧彦气淡神闲,示意他将木匣带走,却并不告诉他其中所置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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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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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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