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灰红托腮思考几秒：“稍等。”
眼前的少年变回兽形，从鸭绒被一角探出头去视察一番才又恢复人身。
“马上到正午夜了，现在只有一个年轻人守夜，咱们动作小点不会被发现的。”黄灰红从袖中抽出必备的红线，浸满墨汁套到庄司的指头上，露齿一笑，“这次准备匆忙，你来还是我来？”
看着那排森森的尖牙，庄司当场下狠嘴给把手指咬出了一道豁口，豆大的血珠瞬间涌出，沿着墨染的红线渗透到纸人身上，殷红蔓延出整个纸纹脉络。
见出血量够了，庄司含住指尖：“等会儿要是轮到我守夜怎么办？”
“我帮你守着身体，如果他们喊你我再拉你出来。”黄灰红拍拍庄司的肩膀，一副语重心长的长辈模样，“今晚时间可能不够用，小伙子还任重道远啊。”
庄司错开身子啧了一声。
大被一盖，困意袭头。
“爹爹。”如莹看着立在老槐树下发呆的男人脆生生地喊了一句。
庄司缓缓回过头：“啊，是如莹啊。”
院中草木犹带朝露，翠色碧于昨夜。
“爹爹，听说今天娘亲就要被浸猪笼了。”如莹捡了朵掉在地上的花小心翼翼地捧着，“什么是浸猪笼啊？听起来很好玩的样子，我看到张妈妈他们好多人都在为这件事忙活呢。”
按纸人的顺序来看，这一次轮到的应该是王梦君。
面对女童纯真无邪的眼眸，庄司忽然不知道如何再和她开口了。
“爹爹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如莹又做错了什么？”
庄司垂眸，看着槐树下一圈新生的嫩芽：“你没错，是我想事情出神了。”
如莹凑了上来：“那爹爹能带我去看娘亲浸猪笼吗？我也想玩儿。”
几乎是在如莹提议的同时，庄司当即反对：“不可以！”
如莹被吼得明显一愣，旋即又绽出一朵笑靥来：“那如莹不去了，爹爹不是想找大娘吗？我带你去吧。”
想起陈丽云被收服时的惨状，庄司闭上了眼睛：“不用了，不找了。”
“那如莹是不是又没有用了……”
“怎么会？”
如莹红着眼抬头：“公公说过的，如莹身体不好，活不了多久的，还是个女孩儿，生来就是方家做的孽。”
从一个不过四五岁的孩童嘴里听到这样的话，庄司只觉得悲哀。
庄司蹲在如莹面前，伸手去擦她脸上的眼泪。可是想到自己可能会对怨灵造成的影响，手在她眼前半寸处又停下。
“如莹是爹爹的宝贝，知道吗？”庄司折了片叶子含在嘴里，“爹爹给你吹个曲子，听完就不哭了，好不好？”
女童哽咽着应声：“嗯。”
想了想，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还是八音盒的调子，庄司含着叶片缓缓吹气。
吹了小半段，长廊又跑出长长的人队。
“二少爷，快去前厅吧，老爷召你过去。”下人急匆匆地跑来又跑走。
在记忆世界里，这也是陈丽云死后的第二天。
庄司把叶子扔在地上：“如莹，你先回屋自己玩会儿，爹爹有事要忙。”
“那爹爹忙完了会给我吹完曲子吗？”
“会的。”
说这话时，槐树的枝叶哗哗作响，像是有风盘旋期间。
前厅如昨，但只有方家这几个主人。
方瑞桐面色无虞，方夫人还是那副清心寡欲的菩萨模样，倒是方长华双目赤红，眼中的愤怒远大于悲伤。
庄司扫视一圈，发现正堂外的椅子上还坐了一个人。
西装革履，肩上搭了条围巾。
秦言察觉到他的视线，点头微笑。
“不是他。”庄司又盯着脚下。
方瑞桐：“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庄司装傻充愣：“我不是在这儿吗？大家昨晚都在。”
“我问的是出去之后，你去了哪里？”
“我想回房，但是迷路了。”
这句的确是实话，昨夜方园凭空而生的大雾简直把这座宅子变成了迷宫。
“蠢货！”方长锦的秉性方瑞桐素来拿捏得很准，对此并不意外。
方长华捏紧了拳头：“张妈妈说昨天在丽云房外看见了你。”
“我不记得了。”庄司要把答非所问贯彻到底。
“你怎么会不记得？你是傻，但不会连脑子都没有了吧！”碰了个软钉子，方长华明知再问无果，还是要讥讽上几句。
“大嫂的房外不也是大哥的房外吗？我只记得昨天太晚了，困得要命，想回房睡觉，大哥难道也迷路了？也没回自己屋子吗？”
方瑞桐睨了下座的长子一眼：“够了，你大哥自然是有其他事要做的，哪像你天天只知道吃和睡。”
方长华就此闭嘴。
庄司点头：“是。”
“你大嫂死了，你可知道？”方瑞桐又掌握了问话的节奏。
“是……”庄司提前应声，随后又立即摇头，“啊？大嫂死了是什么意思？昨儿不是还在这吗？”
“今早你大嫂被发现死在屋里，下人说昨晚看见你在她屋外徘徊。”
“我不记得了。”
庄司只想快些结束问话，用铜墙铁壁似的万能句式来个一问三不知打消对方接着审问的念头。
“方老爷。”一直座在堂外的秦言抬手示意，“昨晚我也在场。”
庄司呆怔地看着走到自己身边的某人。
“哦？秦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方瑞桐眯缝着眼，像毒蛇吐信子似的看着堂下并肩而立的二人。
“并无他意，秦某昨晚和方二少爷在一起。不过是凑巧遇到的，自从在前厅分开后，我本想在后院散散心，可半路发现方二少爷一直在过道里兜圈，想来是碰上了什么难事。”
“所以你就带着他寻路？”
“并不全是，我其实是想让二少爷带我进方家保存制药秘方的地方，可没想到方二少爷果真痴傻，连我也被绕错了路。”
记忆世界的秦言，是这样的吗？
庄司仰头看着身边这个与秦言一模一样的男人，颇感意外。
“呵，秦先生还真是毫不吝啬于暴露自己的野心。”方瑞桐姑且信了他的话。ΗtτＰＳ://Ｗww.sndswx.com/
秦言摘下眼镜，哈了口气擦拭镜片，也不管前面坐着的是这方园最大的掌权者：“方老爷，我们本就说好了的，不是吗？”
这二人之间显然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交易。
方瑞桐咳了一声：“秦先生还请接着说。”
“方二少爷和我都曾经过大少爷和大少奶奶的房间，不过……”秦言捂嘴轻笑，就此打住。
“不过什么？”庄司也忍不住发问。
秦言看着他：“方二少爷难道忘了吗？我们可是一起看见大少奶奶和长工私会才着急离开的。”
“秦先生可不要乱说话。”
“方老爷应该心知肚明，秦某也未曾想到方家竟有如此开放的风气，即便我留洋海外思想开放也被吓了一跳，还是同一长工……”
“够了。”方瑞桐按着额头，转而向自己痴傻的二儿子发问，“长锦，他说的……可都是真的。”
庄司看了一眼秦言，对方朝他点了点头。
“好像，就是秦先生说的那样的，不过我只记得大嫂被压在桌上。”
“行了，我知道了，都下去吧。”
方瑞桐看上去心情沉郁，把妻儿外人一同赶出了前厅。
方夫人先行退下，庄司和秦言紧随随后，方长华在二人走出半米远时追了上来，飞快撂下一句狠话便反方向离开。
庄司歪头，完全没听清这个大少爷刚刚说了什么。
“他说，要我们管好自己的嘴。”这个秦言仿佛能看穿他的心思。
“啊？这算是威胁吗？”
“我看不是。”
“那你是秦言吗？”庄司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算是也不是。”
庄司不解。
“我是存在于方园梦境里的秦言，只是昨夜现实的秦言给了我一丝意识。”秦言指了指自己的头，“现在我也算是有了自己的意识。”
“那不还是npc嘛……”庄司对这个答案不甚满意，就在不久前他还以为是真的秦言来到了自己身边。
“现在应该算是智能ai。”
“你和他真的不一样。”
经过正厅时，屋内的大摆钟正好敲响。
每次间隔3秒，足足十二下。
“完了，正午了！”庄司突然想起即将被处决的王梦君。
“我知道在哪儿，跟我来。”秦言握住庄司的手腕，长长的围巾在跑动时随风而动。
……
方园半山腰有一处天然形成的积水潭，位于背风坡，群峰环抱下只有寒气没有生机。
潭面无风，三个壮汉扛着被五花大绑捆在竹笼里的女人立在岸边闲聊。
“二少奶奶怎么这样瞧人？莫不是也看上了咱们。”
“这女人啊离了男人可真是不成，你嫁给方长锦那个傻子也只能算命苦了。”
那三人只是吐着荤话并不敢真对女人做些什么，只是王梦君的脸色越不好他们越高兴，平时做下人被呼来喝去积攒的闷气总算得了机会能好好发泄一通。
“等会儿我打左边那两个，你打右边那个踩笼子的。”庄司扒着石头分配人头。
“我不要。”秦言双手抱胸，想也不想就拒绝。
“那我一拖三，你趁机把王梦君救出来怎么样？”庄司只当他是不想打人，重新估计了一下自己的战斗力，勉强拖住三个壮汉还是有可能的。
秦言冷笑：“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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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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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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