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保安队为首的一队搜查人员进入一间民宅。
保安队领头的名叫李乾,是张逢喜亲自训练出来的勇士之一。
他带着三五个保安队员以及十来个兵士,一股风一样卷入这个住家。
屋子里一共五个人,两大三小,都畏惧地挤在墙角,残破的桌子上还有没刷的粗糙的碗筷。
李乾看了眼那把家人护在身后的两鬓已经斑白中年汉子,抬起手,看手心里的名单,又看了眼这人,问道:“冯阿四?”
那中年汉子浑身一抖,迟疑着点了点头。
李乾面色稍缓,语速尽量放慢安抚道:“冯家阿哥,我是洪府的人。”
冯阿四震惊地抬眼看他,似乎不敢相信,李乾看着他,双眼澄澈,微笑着说:“时机到了,冯阿四,到了我们可以光明正大说出真相的时候了。”
......
两天前,秦偿突然来到郡长府内院的那晚。
晚饭后,乌岚去给隆柯准备洗漱的热水,两人说了会话,乌岚就要离开,隆柯却抓住她衣袖,定定地看着她,不肯松手。
乌岚红了脸庞,扯了扯自己的衣袖:“别,让人看见......。”
隆柯瘦削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我没想怎么,就是想和你多说说话。”
于是,乌岚就坐到了床边,隆柯坐起身,揽住了她的肩膀。
仆从关上了郡长大人卧室的房门,端着脸盆把水倒在院子里地上,然后四处看了看,突然蹑手蹑脚地把盆放下,快速跑到了院墙边,动作灵巧地爬过院墙,一路跑走报信去了。
卧房内,却并不如那仆从所想。
房门刚关上,乌岚就从床上站起身,悄悄走到门口,凝神往外听,过了半晌,她回头冲隆柯点了点头。
隆柯下了床,踩着便鞋走到乌岚身边。
乌岚脸色惶急:“这几天我出门,发现有人在跟踪我。”
隆柯眉头微皱:“最近郡相府那边不安生,我已经让保安队一直暗中跟着你保护,他们告诉过我这件事。”
乌岚低头凝思了一会,对隆柯道:“这样不行,我现在已经成了你的弱点,他们很可能会通过控制我来要挟你。”
隆柯眉头皱得更紧了:“是我连累了你。”
乌岚摇头:“现在说这些做什么,当初嫁给你,我就知道会面临什么,这把剑一直悬在你头上,也悬在我头上,我们是夫妻,本就是该如此。”
隆柯叹了口气,怜惜地抚了抚妻子的鬓发。
乌岚说:“我有个办法,可以暂时让我脱离他们的注意,让你可以专心对付他们。”
隆柯抬眸看他,乌岚说了自己的想法,“只是,实现起来,还需要敌人的配合。”
“所以,”隆柯恍然大悟,“你才故意让那仆从误会,从而去报信,引秦偿过来?”
乌岚一把抱住自己的丈夫:“对,我只有这样做,才能刺激他下决心对我不利,我才有机会借假死逃脱,只是......你又要受苦了。”
隆柯回抱住妻子,没说话。两人只温存了一下小会就分开,快速商议起计划的细节。
隆柯分析秦偿应该不会自己出手,狗王成福是他的人,他很可能利用猛犬来制造凶案,以此撇清关系,让隆柯拿他没有奈何。
在假死的细节上,两人陷入争论。隆柯认为乌岚的办法有极大的危险弄巧成拙,在二人争论不休时,秦偿如他们所料冲进了郡府内院。
匆忙之际,隆柯告诉乌岚:“不要冲动,去找张逢喜,他说不定有更好的办法。”
就是在那晚,张逢喜在敲晕情绪激动的乌岚后,没多久,这女子就清醒了过来,并且迅速恢复理智,与张逢喜商讨了计划的细节,在计划中加入了周云初和黑森以及孝莲。
乌岚“出事”那天早上,张逢喜按计划叫醒隆柯,隆柯是真的病了,他在秦偿到来之前吞了一块冰,他的身体本来就虚弱,在这样炙热的天气里都很少喝凉的,冰西瓜这类的也只敢吃一小块,如今一块冰直接吃进去,很快就发起烧来,张逢喜叫醒他时,他也是真着急,因为他不确定乌岚的计划是否成功实施,而妻子到底安不安全。
张逢喜冲他悄悄摇了摇头,隆柯才松了口气。
在冰室里,隆柯说出了他的下一步安排,那就是:搜城。
乌岚的计划已经执行完了。前一天晚上,二人商议时,隆柯在妻子计划的基础上,又做了延伸。
假死变成了一个幌子和陷阱,借此机会,他们除掉了一直以来与秦偿狼狈为奸的成福,另一方面,乌岚借假死的契机扮成孝莲躲进养殖场,假装被绑架失踪,以此为借口,开展全城大搜查,找出这些年来,所有参与将祭拜仙人粮食偷偷运到郡相处的人员,找出所有当年与洪担做过约定的证人,抓出能找到的,当年参与过迫害郡长洪担、及左相常如意的办事人员,而这样做,需要暂时控制住所有官员、贵族,防止他们使用各种手段阻碍进程。
目前,似乎,一切进展还算顺利。
变数,会不会有,还是未知数。
......
郡长府议事厅里,司马觉从外面蹒跚着走回来,胖胖的身体像个移动的陀螺,虽说胖,但移动灵活。
他进了厅里,就打哈哈笑道:“哎呦,真是见笑了,我就看不得剩饭,必须得全吃光才行,这苦日子过惯了,丢脸了丢脸了!”
刚才想帮忙的年轻贵族陪笑道:“左相大人这是珍惜食物,这是优点,咱们大家都应该学着才是。”
司马觉听了挺高兴,觉得面上有光了,腆着肚子就要坐下。
结果不知道怎么的,身体一歪歪,脚底下一绊,差点摔倒,被身边坐着的秦偿伸手一把扶住。
司马觉尴尬地直抹脑袋,不好意思道:“谢谢......谢谢大统领了,我真是得减减肥了,这腿脚怎么还不利索了呢!”
秦偿冷冷瞥了他一眼,没吭声。
司马觉撑了一下秦偿的椅子扶手,缓缓坐回自己的位置。
没有人注意到,他手心里掉出来一个小纸条,正落在秦偿的不经意张开的手心里。
更没人注意到,秦偿手心一抖,那纸条就被迅速展开,在司马觉胖胖的身体挪回到座位之前,他已经看完了上面的内容,纸条很快变成粉末,消散在空气里。
兴许是厅里太热太闷,司马觉一直在抹汗。
秦偿刚才一直紧绷的冷厉的神情,此时,却松快了少许,如果不是隆柯已经非常熟悉他,是绝不会看不出来这细微的变化的。
又过了半晌,司马觉的汗水已经浸透了前胸后背的衣裳。
一片安静中,司马觉涨红着脸又一次站起身:“对......对不住,我还得去一趟茅房......。”
......
南院东侧的民宅院子里,张逢喜和韩熙硕对面而坐,慢慢品茶。
张逢喜端着茶杯的手僵在半空,“苍决阁?周易?”他强忍着震惊的神情,含糊着问道,“火宗国人?”
韩熙硕点头:“正是,周是火宗的国姓,虽说不是所有姓周的人都必然是火宗国人,但周易肯定是。”
张逢喜眼皮跳了一下:“他很有名吗?”
韩熙硕摇头又点头,冲疑惑的对面人解释道:“普通人未必知道他,但各国的上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怎么说?”张逢喜不解,“他做了什么吗?”
韩熙硕回答:“苍决阁是火宗国上任国主成立的,那时候火宗国还是大陆上最强大的国家,这个组织的目的初始时与我们水宗在外面设置的信息收集渠道是相同的,都是为了收集各处情报,因为老国主心善,里面容纳里大量三不管地带的流民,还有很多被抛弃的杂系异能者,他给他们饭吃,派人训练他们,让他们过上正常生活,他们回报的是衷心和分散到各处后收集来的消息。”
“你的意思是,现在已经不同了?”张逢喜问。
韩熙硕点头:“现在的苍决阁,名义上还在做原来的事,但实际上我怀疑各国出现的几次不明原因的上层凶案,都与这个组织有一定关系。”
张逢喜眉头紧皱,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云初的目的是什么呢?
在红日村时,他还记得苏鸾对周易的那种显而易见的尊敬和惧怕,当时他没多想,现在根据韩熙硕给出的信息来看,他有了一些推测。
苏鸾说是苏家远方来投靠的亲戚,可实际上,他与苏家的苏顷完全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苏顷后来被发现死在家里,当时太乱,他们没有精力和时间去研究这个事,现在想想,苏顷死得很蹊跷。
有没有一种可能,苏鸾就是苍决阁周易的手下,甚至是,苏顷也是这个组织的人。
只是不知是什么原因,这两人都被杀了。
周云初......,张逢喜摇了摇头,不,他不会对自己不利,如果他想,有太多机会可以动手了,完全不需要搞那么麻烦。んτΤΡS://Www.sndswx.com/
或者他身上有什么值得周云初利用的东西?也许最开始时,他手里有黑点,那是周云初的器宗,他有足够的理由保留张逢喜的性命和他周旋,但在周云初已经拿回器宗以后,这个理由已经彻底没有了。
张逢喜抿了抿嘴唇,不管怎样,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虽说这句话用在他和周云初这种好哥们儿的关系里不太合适,但意思还是这个意思,他选择相信周云初,不管怎样,他并没伤害过他,还帮了他不少。
至于这些疑点,等事情结束了,他直接问他好哥们儿就行了,人长嘴了,有啥话怕说不清楚的呢。
想到这里,张逢喜轻轻呼出一口气,不再闹心,一脸平静地看向韩熙硕。
“那妇人给我的纸条是用洪担当年那个册子上的空白纸张撕下来的吧,那纸张是洪大人亲手制作的,隆柯认得。”
韩熙硕点头,微微笑道:“确实,”他转头看了眼后进屋子那边,“这个领头的还是聪明的,知道用这个诱引,你肯定会过来。”
张逢喜身体微微前倾,直截了当问:“我需要这个册子,你怎么才能给我?”
韩熙硕背部挺直,双手自然搭在石桌上:“很简单,”他也没转弯抹角,“你要告诉我,你的真实来历!”
......
十三年前,常如意托小商贩夹带着洪担的义子裘言出了城。
裘言乔装打扮,一路颠沛流离、吃尽苦头地随那商贩来到了金宗国,在这里,他们用粮食换了铁器,又继续往火宗国去,换了些器具用品等,紧接着,这商贩就要带着换来的东西回木宗国了。
裘言必须要和他们分开了。
给过谢礼后,裘言不敢继续留在火宗,怕那商贩被抓,泄露他的行踪,他来到了动荡野蛮的土宗国,在那里他被洗劫一空,差点连藏着的证人册子也被抢走。
后来,他一路乞丐一样逃到了金宗的神山附近,在那里遇到了好心的有钱人,给了他口饭吃,他就帮那家人干活找吃食带孩子,晚上就睡在人家的库房里。
在这里,他度过了逃亡这段时间以来最舒服的日子,尽管吃得吃粗粝的饭菜,每天睁眼就是干不完的体力劳动,晚上闭眼就能累得马上睡着,但起码有个房檐遮阳挡雨,起码有口热饭吃。
但是好景不长,他在这里不过一年,这家主人就被国主赐死,全家都被斩首,裘言幸运逃过一劫,又一次出逃,这次却在山上遇见巨蟒,差点死于蟒蛇之口时,他昏迷了,再次醒来,他发现自己没死,但身上所有东西都不见了,外袍都被扒掉掳走了,同时被带走的,还有义父给他的册子。
裘言觉得天塌下来不过如此,在山里怔怔躺在地上好几天,却再没遇到过猛兽出来,他想渴死饿死自己,却没想在他弥留之际,天上下起了大雨,把他浇醒了。
在想起红兴郡城门上,义父那惨不忍睹的遗体时,裘言在大雨中趴在地上大声哭嚎。
雨停后,裘言整理了一下还算齐整的内袍,又出发了。
这次,他的目的地是三不管地带。
两年后,三不管地带有了个与众不同的值得人尊敬的人物。
这人战力不强,不够凶悍,甚至给他把刀,他都杀不了只锥鸡。
但就是这样俊秀单薄的人,得到了这里很多原住民的尊重。
裘言在这里设置了个学堂,就像他在金宗国那家人里时一样,帮忙带孩子时,会教他们认识山里的动物植物,教他们读书写字,告诉他们怎么应对山里的危险,这些都是洪担曾经教给他的,现在他都教给这里的孩子们。
以前,三不管的野蛮人觉得教孩子这些完全没必要,孩子们完全可以通过和大人一起出去打猎,学会生存技巧,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学字又有什么用呢,好多贵族都不认识字,不也照样有粮吃有好衣服穿嘛。
但后来,他们发现,不是这样的。
当自家孩子跟大人出去打猎时,会认出他们也不知道的植物时,在他们意外受伤时,会找出一些特殊的植物帮他们敷药治疗时,当晚上回家,孩子们坐在一起看裘言用竹片做成的故事书时,那种津津有味的快乐,那种认识字的自豪,让他们的内心有了很大改变。
那几年,裘言穿着打满了补丁的长袍,瘦瘦弱弱的单薄身体却站得挺直的,像一棵幼嫩却并不易折的松树,他只站在那里,不说话,眼神的澄澈沉稳,钟秀的外貌,都使人感觉心里踏实舒服。
又是一两年过去,有一天,三不管地带的人们发现,裘言屋里多了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只是这男人身体非常孱弱,几乎不出门,裘言对他非常体贴照顾,还有人开他们两玩笑,以为他们是要结亲的,裘言性格很温和,一般不和人争论,只是这时却很计较,严肃地纠正对方道:“这是我恩人的儿子,他身体弱,你不要瞎说让他生气。”
那天晚上,有人发现裘言在屋外默默低头抹泪。
第二天,裘言就不哭了。
他的饭量突然开始变大,每天都很饿,吃得特别多,他把自己家的粮食吃完了不算,还把周围人家的剩饭剩菜都要来吃光了,他边吃边笑着说:“苦日子过惯了,我最看不得剩饭剩菜了,有吃不完的,都给我吃了吧。”
没几天,裘言的身材开始走形,他越来越胖。
邻居家的孩子有一天撞见他使劲往嘴里塞吃的,塞着塞着,他就吐了出来,裘言漱了漱口,又端来一盘食物,接着塞。
又过了不久,裘言关上自家房门,坐到床边,握住床上瘦到两颊凹陷的男人的手腕,对他说:“常星,时候到了,我得走了,”他笑着说,“我这个样子,他们绝对认不出我了。”
常星抓住他的手:“我和你一起。”
裘言摇头:“太危险了,不行。”
常星祈求道:“他们认不出我的,我在家里一直生病,基本没出过门。”
裘言还是摇头:“你养好身体,再来找我。”
常星不忍心让他离开,这段时间,这两个生命相濡以沫地艰难生存着,现在,他们其中之一要离开了。常星眼眶都是红的,裘言看着他,笑着说:“等你身体好了,就去红兴郡找我,”他转头看向门外,门口站着个穿着很破但长相很好看的小男孩,“那是小龙,他父母前两天在山里被野兽咬死了,以后他做你弟弟陪着你,他只有小名,你给他取个名字吧。”
常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小男孩怯怯地冲他笑了笑,常星说:“让他叫你的名字,好吗?”
裘言有点意外,但仍点头同意了:“好。”
常星对那小男孩招手,让他过来床边,对他说:“以后,你就叫隆言了。”
当晚,圆圆胖胖的裘言,背上了简单的包袱,离开了三不管,去往了木宗国红兴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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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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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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