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晚栀这场午觉睡得有点沉。
于是睁开眼的时候意识还没完全回到身体,她只觉得眼前昏昏暗暗的,身边也萦着一种淡淡的令人安心的清香,有些熟悉。
宋晚栀慢慢坐起来,有什么东西从她头顶滑下长发,堆委地落到身后去。
被遮拦的午后阳光洒下来,晃得她眼前散开光晕。模糊的光圈变大变淡,直至消失,她眼前的那道身影也随之清晰。
占据了她大半视野的那人就靠坐在她之前趴睡的桌上,长腿懒懒点着地,此时正侧身向外桌,他扶着格子间隔板,单手拿着笔在旁边那个研究生师兄的电脑上指着什么。两人声音压得低低的,只断续能听见几句,似乎是在讨论一组实验数据误差的问题。
宋晚栀挪下视线,看见他卷到手肘的薄衬衫,随即想到什么。
她手摸向身后,攥起刚刚从肩头跌落的布料,拉到眼皮底下悄然一看——确实是件更薄的红黑外套。
毋庸置疑。
江肆的。
宋晚栀低着的脸红起来。
她开始绞尽脑汁地思考要怎么解释自己过来报到,睡了他的桌子、占了他的椅子、还一睡睡了……
宋晚栀摸起手机偷偷看了眼。
……睡了将近一个小时。
小姑娘头低得更低脸也更红了,恨不得钻到桌椅下面,找条地缝把自己团吧团吧塞进去。ΗtτPS://Www.sndswx.com/
“喔哦,”一声低懒又戏弄的嗓音转回来,“这么早就醒了?”
宋晚栀抱着手机和外套绝望地猫了几秒,又认命地松开,退开椅子站起身:“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睡过去了。”
“嗯,不怪你,”江肆低着眼在本子上计算数据,“阳光太好,椅子太软。说不定我还在桌上洒了迷香。”
宋晚栀理亏地沉默。
“里间是教授办公室,余教授在,自己进去吧。”
“…谢谢。”
等那道纤细身影匆匆离了过道,敲门进了里间,外面的研究生办公室也略微骚乱起来。
不知道哪个角落响起几声闷笑。
“太凶了吧江肆,哪有你这样做哥哥的?”
“没见过么,”江肆从桌前起身,懒洋洋地把自己扔进座椅里,“那就当免费给你开开眼了。”
“睡着了给人盖外套挡太阳,睡醒了还装严格训人家,啧啧,我辈兄长楷模啊?”
“……”
江肆一笑,却没辩驳。
邻桌,关嘉瞟了眼身后紧闭的里间房门,把电脑转椅朝江肆这边拉了拉:“你不进去看看?”
“我看什么。”江肆没动。
“当然是你上月还是高中小学妹这月就有血缘关系了的神秘妹妹了。”
江肆停了笔,似笑非笑抬眸:“有话直说,少阴阳怪气。”
“我哪有,你可别冤枉我啊,我实话实说而已。”关嘉无辜道,“既然是你妹妹,那指导师兄的任务没道理给我们吧?”
“更不能是我。”
“?”关嘉意外,“为什么?”
江肆停了会儿,往椅背里一靠,他瞥过那扇合着的房门,低回眼来就笑了声:“说不得骂不得,怎么带。”
“不至于吧?我看这小学妹脸皮薄归薄,但也不是那种不能听训的性子——”关嘉突然停下,好几秒后才扭过头,“是说不得骂不得,还是某人舍不得?”
江肆没抬头,懒耷着眼笑了声,“有区别么。”
关嘉:“……”
他不理解某人怎么能骚得这么理直气壮。
正在关嘉眯着眼表情为妙地观察时,江肆演算完,在本子上的表格数据里圈了一列,随即收笔,他撕下那页纸往旁边一递:“这组的问题,应该是记录出错或者这组的输入里有严重干扰,删了吧。”
关嘉沉默接过。
江肆抬眼才注意到:“你那是什么表情。”
关嘉:“就是在想你都舍不得了,怎么还有脸说是妹妹?”
“妹妹就不能舍不得了,谁规定的?”江肆把笔扔到桌上,懒洋洋问,“我妹控不行么。”
“……”关嘉噎得差点翻个白眼:“那你说,让谁带?刘广学?”
“不行。”
“为什么?小学妹一开始参观演示时候不就是他那组的?”
江肆拿起桌上那本被宋晚栀忘下的书,翻开,同时勾起个冷淡且敷衍的笑:“电脑硬盘里能装一个t的颜色视频的狗东西,不适宜单独出现在宋栀子身周三米内。”
关嘉噎了下:“选指导师兄,又不是给你选妹夫。”
翻页一止,江肆:“他敢。”
关嘉:“就算是你亲妹妹,人家也有自由恋爱的权利好不好?我们系本来就狼多肉少,小学妹又好看,就算腿上有点…咳,总之要不是他们没摸清你和小学妹的关系,绝对今天中午就有人凑上来了。等之后相处久了,那就更——”
“啪。”
专业书合上。
江肆终于听不下去,皱着眉半笑不笑地抬了眼:“多做实验少做梦。”
“?我做什么梦了?”
“想当我妹夫,你们配么。”江肆懒勾着唇,眉眼情绪透着秋意薄凉,一时看不出是玩笑还是认真。
关嘉嫌弃:“就你配?”
江肆闻言一顿,随即嗤了声:“我也不配。”
关嘉:“……你莫非是打着把你妹妹守到孤寡然后自己偷偷私吞的歹毒主意?”
江肆却没了继续聊的意思,他从椅里起身:“不过你提醒我了。”
“什么?”
“我家这朵栀子生得太招人惦记,”江肆插着兜,半耷着眼懒洋洋往外走,“还是我自己揣着比较安心。”
“??”
关嘉没来得及质疑,再一回头,那人已经敲门进了里间的导师办公室了。
“江肆,你来得正好,”余教授就坐在办公桌后,指着桌边上安静站着的小姑娘,“你等会领宋晚栀出去认认,让秦呈默带她一学期吧。”
江肆在门前一停,又缓步进来:“不用麻烦别人,我带吧。”
“嗯?”余宏伟意外,随即笑了,“什么叫麻烦别人?”
宋晚栀也无措地回头看江肆。
直到那人不紧不慢走到她身旁,停下了:“栀子是我妹妹。”
余宏伟:“栀子?”
“嗯。我在家都这么喊她。”江肆随口说完,笑了。
“……?”宋晚栀被江肆那再淡定自若不过的语气弄得发懵,只差怀疑是自己记忆偏差,一时间更回不过神来。
余宏伟自然没那么好糊弄,但他左右看了看两人,也就点了点头:“你愿意带,对他们个人来说最好不过。那就交给你了。”
“嗯。”
余宏伟又交代几句,就让他们出去了。
江肆还是习惯性地跟在她后面,他这边最后一步出门前,身后副院长喊了他一声。
江肆回身。
“给你带没关系,可不许乱来。”隔着厚实的眼镜,余副院长醇和的眼神像能刺破人心。
江肆停了两秒,哑然一笑:“您想多了。”
“是吗?”
“自己家妹妹,我哪舍得。”江肆不正经地玩笑了句,退身关门出去了。
宋晚栀比他走远了两米,正怔着回头,就听见他出来后的后半句。
见那人过来,她茫然问:“什么舍得?”
江肆一俯身,拎走了她看起来就沉甸甸的背包,然后他懒散着语调走过她:“哥哥的事,你少管。”
宋晚栀:“…………”
·
周五,晚上八点。
宋晚栀推开104寝的房门。
“咦,栀栀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玄关一侧的卫生间门里,猝不及防地探出一张黑乎乎亮着白窟窿的脸。
宋晚栀吓得一停,定睛看清是敷面膜的王意萱,这才松了口气:“拿了一些资料回来看,在外面怕弄丢了。”
“资料?”王意萱摁着面膜,好奇地跟进去,“什么资料啊?”
“挑战杯的相关资料。”
“嗯?那是什么玩意,听起来像足球比赛?”
王意萱还在疑惑地拍着面膜,她里床桌下的邢舒已经冷哼了声:“一无所知的时候不要发言,传出去会拉低104寝的整体智商口碑。”
“呜呜栀栀邢舒她又骂我!”王意萱立刻蹭去宋晚栀旁边。
宋晚栀无奈笑了笑。
不知道是不是寝室里“王二萱”这个活宝的带动,开学将近两个月,邢舒也没开始时候那么高冷又少言了,偶尔游戏闲暇的兴起,她还会和王意萱斗几句嘴。
玩游戏的人大概天生自带嘴炮功能,邢舒话不多,但每一句都能堵得王意萱跟不上来,向外求援——比如此刻。
宋晚栀轻叹声,垂眼看着自己被王意萱抱住的胳膊。
被求援的次数太多,就算一起走路,王意萱和康婕有时候都会突然缠上来或者搭肩,以至于她都快习惯这种原本最抵触的肢体接触了。
“挑战杯是学术竞赛,和足球没什么关系。”宋晚栀一边从背包里往外拿书本资料,一边给王意萱解释,过程中她挑了一个文件夹递给对方,“它算是国内大学生创新竞赛里含金量最高的一项,你可以看看这里面的过往获奖项目资料。”
王意萱自觉擦了还粘着面膜精华液的手,然后才翘着兰花指接过文件夹。
不过也就看了半分钟,她就头疼地把它双手奉还了:“哎不行不行,我绝对跟自动化系犯冲,我一看那些标题我就开始头晕。天呐,我接下来的四年要怎么过啊……”
王意萱哀嚎着跑回卫生间去卸面膜了,寝室里就剩下邢舒和宋晚栀。
宋晚栀简单归置好资料,打开台灯,就拉开椅子准备坐下。
邢舒突然开口问:“挑战杯对大一新生来说,难度太高。”
宋晚栀有点意外,回头看了一眼才确定是邢舒主动跟自己搭话,她眉眼轻弯:“嗯,我知道。只是无人中心的…学长,希望我了解一些这方面的资料。”
“学长?”邢舒难得有点表情,皱眉回头扫了一眼她桌上,“这些资料都是某一个学长给你的?”
宋晚栀被她打量的眼神弄得微懵:“是,有什么问题吗?”
“一个两个都这么没戒心没自觉。”
“嗯?”
宋晚栀听见邢舒冷皱着眉嘟囔了句什么,却没听清。
她还想再问,就见邢舒直接拿起手机往外走了,拎着外套路过她椅背时才冷漠地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宋晚栀翻文件夹里资料页的手停在半空。
她怔了几秒,弯下眼睫笑:“没有,你别误会。因为这个学长是我在无人中心的指导师兄,所以他应该只是出于基本的指导道义……”
“道义?”邢舒都走进玄关了,突然又停下转回来,酷着脸大步走到宋晚栀桌旁,伸手拍了拍那堆起来的资料,“女生里是有不少人随时随地善心泛滥。男性里,这种种类的存在比珍稀动物还少。”
宋晚栀被她的来势震住,吓在椅子里茫然地眨了眨眼:“啊。”
“这指导师兄对你怎么样?是不是很好?”
“应该,是?”
“你周三才过去报到,周五就进展到挑战杯资料了,”邢舒轻蔑地笑,“那这研究生师兄应该是表现得非常殷勤,特别为你的学业着想?”
“……”
宋晚栀被邢舒那冷酷还居高临下的气场震着,思绪都有点慢。
江肆那态度,散漫得实在和殷勤扯不上关系,不过他确实为她条分缕析了学业进度、可参与课题以及需要她按优先级学习的课程科目……这点倒算不得假。
不等宋晚栀组织好回答,邢舒已经上下扫完了她:“更何况你都长这样了,怎么还能觉着接近你的男生没有非分之想?”
“?”
宋晚栀刚有点想法的回答又被敲碎了:“我长什么……”
对她反应,邢舒眉头都快拧成疙瘩:“最怕你们这种内卷省的重点高中上来的好学生了。你们中学时候被学业压迫得一天睡不上五六个小时,没工夫有花花心思,不代表大学了也是这样。学习好坏和人品没关系,哪都最不缺想把你这种清纯漂亮的小姑娘骗上床的垃圾,麻烦你对男性生物的想法有点戒心好不好。”
“……”
宋晚栀长这么大,大概是第一次挨这么长的训。
呆了几秒,她没忍住轻声笑出来了。
“你笑什么。”邢舒冷眼看她,“不信我说的?”
“没有,我信的。”
“那你还笑?”
“笑不是因为这个……”宋晚栀微微脸热,随即认真说,“谢谢你跟我说的这些,邢舒。不过不用担心,我对男生,嗯,对男性生物戒心一直很高。”
“是吗。”邢舒一脸不信。
宋晚栀犹豫了下,又开口:“至于这个送我资料的…师兄,”她下意识地摸过手边的资料,“这个人我已经认识很久,也很了解他,所以很难对他有戒心。”
邢舒神色稍松:“认识很久了?你家里哥哥?”
宋晚栀一惊,抬眸:“你怎么……”
“研究生师兄,本身就比我们大好几岁,你又认识得久,只能是亲戚家里的哥哥,”邢舒恹恹说完,“那确实有出于道义照顾你的可能了。”
宋晚栀刚要点头。
邢舒:“但只要没血缘关系就不能排除,说不定他故意借兄妹名义堂而皇之地给你挖坑下套。”
宋晚栀再次更住:“…应该不是。那个人还是很受女孩子喜欢的,他没必要这样做。”
“为什么没必要?”
“啊?”
邢舒突然压着宋晚栀椅子扶手,正面俯身下来,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
宋晚栀僵在椅背前,微微偏开视线和下颌——虽然被迫习惯了一点肢体接触,但亲密程度到这样的她还是接受无能。
邢舒就在这个距离下冷酷地开口了:“麻烦你自我认识清醒一点,连那个二货都看出来了——你这种纯欲挂的,几乎是在多数直男的兴奋点或者性癖上跳舞。如果没有脚伤,那我保证你的追求者一点都不会比康婕少。”
“……”
宋晚栀仿佛听到自己的三观被邢舒一个比一个离谱的措辞敲出裂纹的声音。
偏偏全寝室最看热闹不怕事大的王意萱就是在这个时候从卫生间里出来的,刚听了个尾巴她就兴奋地冲上来:“什么什么,你们在说什么?”邢舒:“在说她的指导师兄大概率对她意图不轨。”
王意萱更兴奋了:“嗯?多大概率?哪种不轨?”
“综合考虑男性生物群体特性,”邢舒冷酷起身,瞄着宋晚栀,“无血缘关系无利害关系还绕在你身边献殷勤的男性,99%以上的概率想带你上床。”
王意萱:“哇喔。”
宋晚栀终于还是红透了脸,忍无可忍地开口了:“江肆。”
王意萱呆住,停下八卦就回头:“啥?”
邢舒也一愣。
宋晚栀轻吸了口气,无奈地转回椅子,低下眼藏起情绪:“无人中心里负责带我的人,是江肆。”
“……”
沉默数秒。
王意萱摇头慨叹:“伟大的1%,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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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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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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