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南文学>其它小说>玄瞳变>第 210 章 章二〇八 幽冥布道
  一夜之间,奇异大宅突起于雪姬湖畔,霎时在六花城中掀起了不小一番震动。但见铁壁铜门,徒众森森,更有一盏硕大青灯不分昼夜阴晴高飘于半空,怪异奇异妖异,满城避之犹恐不及,更兀论肯登门听道者,当真半个都无。一连三日,门可罗雀,不见人入不见人出,安安静静好似一座无有人迹动静的空宅。

  这样时日一长,反倒使人虽存忌惮,惧怕惊恐之心却淡去许多。渐渐湖堤高处往来游客商家还会仗着高远地利遥遥打量过去,虽说只能看到鳞次屋瓦与几名遮头掩面的怪异徒众,也好似瞧到了什么稀罕,回头少不得聚在一块儿窃窃私语当做一番谈资。

  待到第四日上,春雨骤来,淅淅沥沥霎时淋散了湖中堤上许多闲人,或是寻处躲避或是匆匆回城。纵然雨势不大,淋漓大半个时辰下来,也将湖畔浇得一片冷清,无人伫留。偏偏这一片冷清中,忽见城门口小小起了一阵喧嚣,一行有年长年少两名男子簇拥着一对苍头夫妇蹒跚往湖边路上而来。一行走,一行便闻哭声,甚是凄切哀恸,分明遭遇横祸。

  他们一路行来,有那避雨在堤岸芦棚中的人不免好奇纷纷交头接耳,人多嘴杂,总有几名或消息灵通或彼此相识的人在,七嘴八舌道:

  “我认得他们,他们是城北的黎家人,老翁妇与两个儿子,怎会突然冒雨来此,莫非出了什么事端?”

  “你既认得,为何竟还不知?他们家那才六岁的孙儿听说前些时候在船上脚滑遭了水厄,阖家现下只生出这一个宝贝,便如天塌半边,如何不哭死过去!”

  “来到湖边,是为祭奠?都是花甲老人,何必偏选在这时冒雨出来……”

  “算算正该头七,如何不在今日前来……”

  一时间众说纷纭,不过因是夭丧之事,都压低了声音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一边目送那一行人渐往湖畔荒凉处去。待到一处近水之坡,摆开几样果品供物,就在地上焚起清香黄纸,老夫妇霎时哭声大作,那两名男子一是夭亡幼童之父,一是小叔,也一并默然垂泪,哽咽一回,还要劝顾老父母一回,当真心酸至极。

  一家人便这般当湖风、吹冷雨而行伤悼之事。老夫妇老来失犊,最是摧心剖肝难能自己,任凭二子反复劝慰也不愿回头。而那两名男子纵然伤情,却也顾念老父老母雨中伤身,不得不竭力劝回,拉扯间忽听旁边有人道:“生者阳关,死者阴关,阴阳已别,消息难通。你们即便在此啼哭泣血,亡者未可能知,何必呢?”

  那说话声语调平直全无起伏,所言更非人所乐闻,黎家几人循声转头,就见十余步外一棵柳树下,不知何时站了名手持黑幡的麻袍人,口说无情之言,神态平淡无波,见几人看了过来,又淡然添上一句:“愚迷之人。”

  那夭童之父登时大怒,一捏拳头便要过去:“你满口胡说些什么!”

  只是还不待他发难,眼前忽觉一花,再定睛时九秋蓬已鬼魅般出现在四人身侧咫尺。这一遭吓得几人脱口大叫,连一直只顾哀哭的老夫妇都受惊不浅,一人扯住一个儿子,颤微微道:“你……你要……”

  九秋蓬不与他们问答,幽幽开口道:“既至我道坛前,可结一份薄缘。便赠尔等一梦,梦叙天伦,大梦醒时,方知无常,唯幽冥道,超脱死生。”说着话将黑幡一摇,幡上飞起几点青火一晃落入几人眉心隐去。黎家几人只是寻常凡俗百姓,从未见过这般神鬼手段,登时又都齐齐吓得“喝”了一声向后退步。九秋蓬看也不看,送出那几点青火后转身,身形如烟一晃隐没一晃再现,须臾已到了不远处黑铁铜门前,几名麻袍徒众犹在门墙内外目不斜视,不言不动,他一步迈了进去,那门就虚虚掩上,没发出半点动静。

  黎家四人又惊又愣在原地,许久才各个捂住额头的位置,彼此面面相觑。黎老大是个粗通文字的,也曾听说过城外黑铁大宅的传闻,此刻抖着手抬头,果然见迷离雨幕中青灯一盏高悬,“长夜台”三字经雨水淋洗更透凄艳朱红,足以使人目眩。

  暮春融融渐将尽,便是早晚寒凉时分,恼人的寒意也被东风淘洗去了七七八八。日长天暖,六花城中的喧嚣也就兴起得更早了些,天初白,日未明,街道上行人往来,已颇见几分热闹。

  沿街蒸些馒头包饼、熬些米麦粥汤的早点铺子借着这温温软软的春风,更是在拂晓之前就开始了忙碌,从晨星稀疏一直不得歇到天光大亮,早饭的时辰眼见过了,才得喘息空档,在店面里寻个位子填一填自己的五脏庙。

  档口当家的夫妻俩都在坐下吃饭,忽听自家还在门口招呼零星食客的闺女脆生生喊了句:“是岩大叔,进来喝粥吃个饼子啊!”

  夫妻俩一起抬头,就见店门口晃晃悠悠进来一名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穿戴衣着本也体面,却形容枯槁憔悴之极,像是大病了一场,又像是几日夜未能好眠,脚下飘忽无根,一步碰上一个横放的板凳,霎时险些扑到在地。

  那丈夫吓得立刻扔了碗筷冲过去把他拽住了,就近安置在凳子上,忙叫闺女:“先去舀碗热粥水来!”又不太敢使力道的给他抚了抚前胸后背:“花岩老兄,你怎么熬成这个样子,这才……才四五天没见吧。”

  花岩木愣愣的哀叹一声,眼眶中就簌簌滚下泪来:“都四五天了,我家少爷和少夫人生生见不到人,连一句口信都没有。那鬼宅子谁都拿着没办法,我……我……我只恨不得一头碰死在大门上,可就算到了地下,都没脸面去见老东家!”

  花岩口中的“鬼宅子”距离早点铺只隔两条半街,彼此好歹算是街坊,店里开门迎客八方,自然听闻了些长长短短。那丈夫便也跟着叹了口气道:“早说过那宅子不吉,先前一大家子都莫名病死在里头,荒置了足有两三年。偏你们不信邪定要住进去,结果这才不到半个月就出了事,唉!”

  花岩满眼滚泪也是悔不当初:“那宅子是我家少爷欲投的表亲,六花城又是个太平城池,哪会想到那么多……我们一路千辛万苦就为了躲避那些神鬼妖魔打生打死的兵祸才卖了产业远路来此,结果躲了兵祸却又碰上妖鬼邪事。我苦命的少爷啊……”他说着话,呜呜哭得更是伤心。那边小姑娘已捧了碗热粥过来,正往桌上搁,闻言忍不住插了句嘴:“岩大叔,要真是什么妖魔鬼怪作祟,不如去城外求求仙师想办法。”

  她爹忙叱她一声:“小姑娘家,你知道什么妖魔鬼怪,一边去!”

  小姑娘撅撅嘴,倒不是很怕她爹的虚张声势,又道:“爹你只顾忙店里的事儿不知道,岩大叔这几天将六花城里跑了个遍,能求的人能想的法子都用遍了。早先几日还看有人往鬼宅子去,这两天是连人都没了,不然岩大叔也不能愁成这个模样。城外的仙师好歹也是条路,试一试又不亏了什么。”

  “你你……”她爹拿她没什么办法,只好把粥碗推到花岩面前,讪讪道,“老兄,你别听她小丫头胡说……”

  不想花岩一副失魂落魄浑浑噩噩模样,小姑娘这几句话却听进了耳,犹满脸涕泗纵横也顾不得,宛如又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当真?你说的当真?那什么仙师……”

  “唉唉老兄,他小丫头懂什么……”

  “我倒是也听人提起过那个什么长夜台。”忽然旁边凳子一响,女当家也放下碗筷转身过来,“有说是真仙师有说骗子还有说是妖怪装扮了来骗人去吃的,真真假假谁晓得呢?不过后街上黎家的丧事喜事倒是左右街坊都知道的,我瞧着也未必是唬人。”

  花岩此刻心里便如死灰中又迸出一点火星,只巴望能有风来,连忙追问:“黎家的什么事?”

  那当丈夫的不敢拦着自家媳妇说话,只得听女当家道:“黎家的小孙子早前在雪姬湖里没了,头七时他们家往湖边祭拜,就遇到了那个长夜台的人,说什么要送他们一场天伦梦。回头一家子当真都梦到了那小孙子夜间托梦,抱头痛哭一回说自己早夭是注定的命数,过了这一劫下辈子就能往富贵人家投胎去了。还要他爷奶爹娘莫要伤心,他身后还要有一对弟弟妹妹,如今已在他娘的肚子里头了……”

  花岩越听眼睛瞪得越大,脱口道:“当真?”

  女当家的笑道:“真真切切的,不然怎么能叫又喜又丧的事呢?他们家翻天起来就请大夫上门,给小孙子的娘诊出了两个多月的喜脉,还说当真像是怀了一对双。打从这事,就有人往那长夜台去求仙师了,不过倒没再听说有什么新鲜。”

  这女当家也只是当奇闻趣事一说,不过花岩却骤然生出份柳暗花明的激动,又是喜又是怕,粥也顾不得吃了,推着桌子站起身踉跄就要往外走,满口连声:“我也去求求那仙师,我也去求求那仙师,我家少爷少夫人……”

  “老兄!”那丈夫连忙搀扶着他往外送了几步,见他疯癫狂喜模样也不好再泼人冷水,只好嘀嘀咕咕道,“你慢些,慢些,别跌跤先伤了自己。”

  花岩却顾不及那些,忽然像记起什么,匆忙在袖筒里一掏,胡乱摸出钱来塞进他手里,一头就奔出门去了,口中犹嚷着:“多谢,多谢,若能救出我家少爷,回头我再来谢你们贤伉俪……”

  六花城外,荒草坂上的长夜台犹然铁墙冷立,铜门半开。不过较之之前门庭冷落,如今倒是多了三三两两的身影在附近。或是小心翼翼探头探脑,也有满脸敬畏试探入内,进入者大多忐忐,再出时则或喜或悲不一而足。能拜求至幽冥道前,多因生死而忧怀,门前往来人中也就不见什么喧闹聒噪,安静得几近诡异。

  一片安安静静的来去中,忽闻脚步乱声,花岩不知又从哪生出股力气,一路气喘吁吁直奔而来。长夜台所在煞是醒目,不需他寻人打听,还在城门口时就一眼看见闯了过来,但到了门前放眼一番打量反而又有些迟疑,上上下下喘着粗气看了片刻,还是先拦住了旁边正要离开的一名面善老妪,打了个躬好声好气道:“老姐姐,要拜见这里的仙师是个什么章程,可要多备上些供奉?”

  那老妪见他满头大汗狼狈模样,便也不恼他的冒失,和声和气道:“倒也没什么章程,也不要什么供奉,进去里头的大殿,旁边桌上有香烛,捡一份燃起来奉到香案上,就随你怎样跪拜,要的不过是‘诚心诚意’四字。”

  花岩愣了下,未曾听闻过这般随意的道坛:“那仙师……”

  “仙师也不是人人见得的,要有造化缘分。”老妪摇头叹气,“老身就是缘浅福薄,这几天来了有三次了,也没能见到仙师一面。”

  花岩越发诧异:“无人主持,随心随意,如何能为信徒排忧解难消孽断障?”

  老妪闻言反而笑起来:“自是有神迹在内!老身这把年纪没什么苦楚忧难,不过是听闻这里供奉幽冥之主阎摩帝君,想要求消业,求善亡。每每叩拜后,都能在大殿中见神显消业图画,心中便觉十分舒坦松快。大略因此,也不需仙师出面吧。”

  “神显?”花岩仍然糊涂,又不知该如何继续打听下去。那老妪倒是已将话说尽,冲他摆了摆手:“你要是心诚,进去拜一拜自然就晓得,何必问个不休。”说罢,挽了挽手上的篮子,绕开他一路去了。

  花岩不好再拦,默站着又看了看几步外那冰冷冷空荡荡的铁壁铜门,然后咬了咬牙,将心一横一步跨了进去。

  在进门的一瞬间,花岩甚至还努力克制下本能,瞪大双眼一眨不眨,只为看清可有蹊跷神异之处。然而一步门外一步门内,宅院仍是那个宅院,院内的屋舍摆设排布与在门外望见时毫无变化,只是离着深邃黑洞洞的大殿又近了些,能可看到幽深殿中点点长明灯光,与嗅到丝缕供香气味,也与寻常庙观没有什么不同。

  他只顾着顾盼打量,一时疏忽身前身后,蓦的脚步一错,“咚”一声好像撞到了什么,音如败革,更有一股怪异之极的味道飘来鼻中,呛得他猛的打了个喷嚏。

  匆忙扭头,就见咫尺间站着一个麻袍人,黑纱垂脸不辨面貌,也不言不语,被自己撞了一下,连身子都没摇动,仍一动不动站在原地,恰似两人面面相对。诡异之感霎时使得花岩一身冷汗,弯腰拱手唱喏:“对不住,对不住,是我冒犯了。”

  麻袍人不见半点反应,仍直勾勾隔着黑纱与他对“视”,花岩一时间更觉心慌,进不敢进退不好退,正犹豫着要不要扭头跑出去时,忽听一人声音平直道:“无妨,他乃罪徒,行苦役偿业障,不与生人言语。你无需怕他,进殿来吧。”

  花岩忙转身,就见大殿檐下不知何时站了一人,神色清淡气质疏离,手持黑幡正在冲自己点头,虽说出现得无声无息了些,毕竟是个活脱脱能对话的生人,霎时心中激动,三步并作两步靠了过去:“仙……仙师?”

  九秋蓬冲他一点头,回身引路,花岩也连忙跟上。两人前后进入大殿,殿中不见旁人,只有几排灯火幽幽、香烟袅袅,照见人影也觉迷离,哪怕近在身边,又似远于千里,不可碰触。

  花岩心中登时恍惚一霎,定了定神,才挥去了那股奇异之感,放眼打量周遭。第一眼就看到正中供奉在香案后,占据了整面墙壁的巨大画卷,画卷之上一片空白,但定睛再看,又好似浮现出许多曲曲折折深深浅浅的线条,勾勒着莫名画面——而还待细观,那画面又悠然散开,难以捕捉到一点痕迹。

  花岩记起门外老妪口中“神显消业图画”,不由开口:“这画是……”

  九秋蓬道:“此为阴司照业,是我幽冥道之宝。你心中若有所求,可焚香叩问。不过幽冥之道,只布生死天机,旁事莫问,问则有愆。”

  花岩听得似懂非懂,不过心中挂念唯一,至此也不再犹豫,到旁边桌上取了香烛焚起,捧在胸前默默祝祷一回奉上香案,随即小心翼翼抬头,睁大了双眼一瞬不瞬盯紧墙上阴司照业,唯恐错过了什么。

  壁上画轴依旧,不着点墨的纸面在氤氲香烟后全无变化,又好似在微微无风自动。烟气如涟漪模糊视野,花岩越是留神专注,越觉视线在烟中模糊得难以聚拢。他心中一急,忙伸手在眼皮上用力揉了几下,不想再放下手时,陡然“啊”一声惊得大叫,四壁草木攀墙,屋舍疏落荒芜,哪还是长夜台中,分明回到了自己百般尝试也不得其门而入的鬼宅子里。

  花岩霎觉一身冷汗淋漓,全然不明白各种变化何来,匆忙回头想要叫唤仙师,回头却也只见宅院空空,一间新收拾出来的厢房倒是屋门大敞,内中有个熟悉的身影在门口一晃,就又退回了屋子深处。

  一见自家少爷身影,什么长夜台、什么仙师,花岩刹那都顾不得了,脚下踉跄着连滚带爬扑过去,口中大叫:“少爷,少爷,我可算又见着你了。你被困在这鬼宅子里……”

  他狼狈扑到门前,后面的话顿时哽在了喉中,难以置信瞪大了眼睛。屋中摆设铺陈简陋,还是收拾出一半的样子,床未挂帐,清晰看见一名肚腹高耸身怀六甲的年轻女子横陈在上,双目紧闭唇白面青,已是气息全无。而晃晃悠悠站在床边的青年男子也满脸苍白毫无血色不似生人模样,双目无神正盯着门外,却全然不觉自己的出现,只是一动不动的发着呆。

  花岩只觉自己已魂飞魄散,手脚颤抖着扑进屋去,满口只叫:“少爷,少夫人,你们这是,这是怎么了啊怎么……少夫人她……”

  正语无伦次间,青年男子喉中“咯咯”发出几声怪声,猛的跳起身,满面惊惧手足乱舞起来,口中大嚷:“别过来!你别过来!”

  花岩被他的突然暴起吓得一愣,下一瞬就见青年男子扭头爬上床,一把死死抱住了床上女尸,语无伦次将脸埋在尸身颈间:“春娘,不怕!春娘,不怕!我也不怕!咱们要死就死在一块儿……还有孩子!还有我们的孩子……”

  “这……这是……”花岩战战兢兢回头,大敞着的门外庭院平静如旧,不知怕从何来。而就在他茫然间,前一瞬天晴日和,陡然云日皆掩换了天地,庭院屋舍霎时皆在一片幽光掩映之下……而还不待他看清楚这一变故,眼前诸景皆晃,散如镜花水月,人物俱泯,唯有一片空白画轴铺展在晃动的烟气之后,供香袅袅,灯火摇摇,所观所在仍是长夜台大殿,余者不留半点痕迹。

  花岩已然呆愣住了,半晌才勉强换过气缓过神,心惊肉跳转身,看到还好端端站在一旁的九秋蓬眼中一亮,也顾不得礼节忙扑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袖摆:“仙师,仙师,刚刚那是什么?我看到我家少爷了,我……”

  九秋蓬抬手虚点在他额前,一股沁寒之气陡然灌得花岩全身一个激灵,几乎要从嘴里蹦出来的心脏也稳住了许多,腿脚一软,“噗通”一声跌坐在了原地。

  九秋蓬垂眼看他:“你之所见,我不能见。不过阴司照业上感应奇异,应是你欲求之事超出凡俗人力,有涉幽冥异道。你不妨说来,阎摩帝君慈悲,必会解你悲苦。”

  “……好,好。”花岩此刻只觉几日来所历如真似幻,踏入长夜台后所感更甚,眼前之人倒成了唯一能触及的救命稻草。当下不顾瘫坐在地模样狼狈,抹了把脸便开口道:“我们老东家本在北地开了家长华客栈,三代经营,也算衣食富裕。前些年老东家去了,将家业交在少爷手上。少爷操劳得尽心,少夫人去年时又有了身孕,本该正是好时候。不想偏偏闹起了什么白骨兵灾,北地人人自危,我们那镇子劫后余生也不敢住了。少爷没法子,处置了产业,带着少夫人和我一路往六花城来投表亲,想着带足了钱财,哪怕换个地方从头再来,也比莫名其妙在什么妖魔鬼怪手下丢了性命强上百倍。”

  “到了这里才知,表亲一大家子早年间不知染上了什么怪病,已是全家都没了,只剩下空荡荡一个宅子搁在那。左邻右舍怕不干净,倒是没怎么动过,少爷就做主就搬了进去。前段时间都在忙着把宅子收拾出来,结果我那日往城外附近的几个镇子上跑腿,前后也不过三四天,再回来时就无论如何进不去了……”花岩涨红了脸伸手比划,“看得见,摸不着,好像那鬼宅子变成了个影子,四周邻居都吓坏了,说是宅子闹了鬼,已经搬空了小半条街。我四处想办法找帮手,起初还有说是巫人或是修行过的人肯跟着我去看看,后来就连骗子都找不到了。可怜我家少爷和少夫人困在鬼宅子里已有七八天,我……我……”他蓦的想到刚刚不知真假的所见,呜咽一声滚滚泪落,哽咽半晌才将那几幕场景也描述了出来。

  九秋蓬半低着头似是听得十分认真,等到花岩再说无可说,才思忱着道:“如你所言,果然是有妖邪乱世。阴司照业乃天心倒映,见则不虚,想来你主家夫妇两人至少其一已没了性命,另一人能否救得,还要看他的果业机缘。”

  花岩立刻翻身爬起向他跪拜:“仙师,仙师,求你救救我家少爷性命!”

  九秋蓬不点头也不摇头,只道:“若能可救,便无不救。若救不得,死生何异。”又见花岩分明不懂,只是泪流满面一直冲着自己跪拜磕头,便摇了摇手中黑幡,“此为他之命数,也为你之因果,生死之间,一念无余。走吧。”说着话飘然转身,径自往大殿外行去。

  花岩福至心灵,匆忙原地又叩了个头:“多谢仙师,多谢仙师!”爬起身也跟了上去。长夜台自大殿至大门一路皆是大敞,任凭两人扬长而出,沿途无论黑纱罩面的徒众还是前来参拜的民众,似无一人见得,更无一人能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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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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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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