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南文学>其它小说>玄瞳变>第 211 章 章二〇九 阴宝
  身在长夜台中,只觉惶惶战战不敢错言错行开罪仙师,待到出了铜门,紧随九秋蓬走上了数十步,花岩才逐渐镇定下来,一手握着心口,一边匆忙开口:“仙师,我来带路……”话没说话,他忽然有些愣神,长夜台外分明该有行人往来、春水青堤,而两人迈出门也不过几步工夫,眼下四望所见已尽是一派荻芦萧索,野蔓荒莱,凄冷之象惨淡非常。更有一丝一缕凉薄之风穿襟而来,纵然只能撩动衣带,触身却是遍体觉寒,使人无由生出战栗。

  花岩惊讶张目,舌头险些绊在了嘴巴里:“这是……”

  又见远处幽风吹偃长蓬,露出草尖上隐隐约约一些青蓝油绿的细火无序跳跃飘荡,分明不是人间。

  九秋蓬走在前面波澜不惊:“莫要多看,此非生人之路。”

  花岩连声音都随着身子一并打颤:“不……不是生人之路是什么意思?”

  “你我乃借道幽冥而行,人有人途,鬼有鬼径,本不该相扰。借行其间,务必禁忌。”

  “是……是……”花岩头顶凉风直冒,再不敢多说一字,也不敢稍离九秋蓬半步,紧紧随在他身后埋头只顾走路,任凭身边风吹草动充耳权做不闻。一晃走出约一炷香之久,若按寻常计算不过刚刚来到六花城城门附近,就听九秋蓬道了声:“到了。”

  两人脚步止住,花岩这才敢再抬头张望,四周连片屋舍半新不旧,虽才到六花城落脚大半个月,每日里进出也算是眼熟,正是自家迁居的鬼宅子左邻右舍。而就当二人之面,与两旁那些寻常砖瓦土坯截然不同,赫然一座通体散发着幽幽光芒的宅院格外扎眼矗立。与阴司照业中所见不同,那无数幽光流影繁碎如萤穿梭在宅院每一处空间,而越向中庭越显辉煌壮阔,俨然已似明星青月,团团一圞凝结成珠,旋绕在一扇房门前汲取着内中逸散出来的星点金芒。

  花岩目瞪口呆,问都不知能从何问起,只能结结巴巴指着被幽光堵住门的厢房道:“我家少爷和少夫人就被困在那里面……”

  九秋蓬慢慢摇晃黑幡,似不经意拨开一些有意无意靠往两人身边的碎光:“此宅阴气之盛冠绝周遭,地下必有极阴之物掩藏而生。如今阴物欲出世,先吞生人魂魄气机自养,当年此间阖家上下不明暴亡因彼,如今你等遭遇奇诡亦是因彼。”

  这些日子以来花岩百般尝试,还是头一遭听人清清楚楚说明白了宅子异变缘由,忙道:“仙师,什么阴物什么出世我们凡夫俗子全不懂得,只求救人,只求救人就好!”

  九秋蓬看他一眼又继续举目望向宅中:“内中生人阳气已几近无,生还几率渺茫。”便用黑幡指点向厢房门口,“幽气摄魂,金色光点即是生人之阳,将被汲取殆尽了。”说罢将黑幡向地一顿,一股庞然之威陡然自幡上散出,缭绕两人身边徘徊不去的碎光霎时被冲得七零八落。而气劲如浪毫无歇止,汹涌而去砰然一声直直撞上紧闭的宅院大门。但闻“轰隆”巨响,流光幽气四溅,紧闭如瓮蚌的两扇门板生生被撞得大开,一股使人毛骨悚然的阴风登时自内啸扑而出,气势汹汹吞没两人立足处。

  九秋蓬另一只手翻张,撑起一道淡白光罩庇住两人,叮嘱道:“内中堪比鬼域,随我前往莫离此界,否则必死无生。”

  花岩鸡啄碎米般点头,立刻紧跟一步恨不得贴上九秋蓬后背,亦步亦趋半点不敢踏错的随着他迈进了鬼宅大门。一入门内,幽风如刃旋割域内所有生灵,不伤血肉只剥生机。四周草木看似如旧,九秋蓬拂袖一扫,一枚石子弹了过去,碰触的瞬间便成枯败齑粉散落,点滴生气不存。而更有无数幽光流成曼长光带,一圈又一圈攀向两人,纵然被光罩阻隔仍不罢休,前仆后继而来,再在咫尺处撞散成一片流光。

  九秋蓬道:“阴物不开灵智,只知夺取生机,需将本体逼出收服才能阻断其势。此物厉害出乎我原本意料,我尽力一为,你在旁切莫妄动,只要不出屏障,性命可保无虞。”

  花岩连忙答应,迟疑了下又道:“那我家少爷……”

  九秋蓬看向已将被幽光吞没的厢房:“尽人事,听天命吧。”然后不再多言,将黑幡在身前一立,自身盘坐起在半空,手掐诀目微瞑,口中似咏似诵,依稀便见许多玄奥符文自他掌心而出,涌向庭院中无所不在的幽光。

  花岩全然不懂这些神异斗法,若在平日还能瞧个稀罕,如今一心一念都牵挂在咫尺之距的厢房中人身上。偏偏满院幽光乱目,影影绰绰瞧不清楚,只能放开嗓子又喊叫了几声:“少爷!少爷!是我,我是岩叔啊,我找了仙师来救你和少夫人了!”

  那黑洞洞的门内毫无动静,花岩再念及不知真假的女尸与疯癫模样,越发心急如焚,扭头又看九秋蓬作为。

  九秋蓬自运使符文与幽光斗在一处后就不再分神其他,两种皆为纯阴之属的灵气在宅院中不断纠缠碰撞,不识者唯见流光迸射间彼此抵消又重生,但细观凡缠斗所及处,生物无生物皆尽湮灭成尘,片刻已然扫空半座鬼宅,非但庭院荼毒成一片白地,连房屋建筑也逐渐被波及,哗啦啦窸窣窣碎砖破瓦不停夹杂着灰尘塌乱,俨然岌岌可危。

  花岩唬得又想叫唤又不敢叫唤,眼见院中小亭抄手回廊一一遭难,生怕坍塌波及到厢房一带。好在随着两股力量斗得激烈,忽听九秋蓬开声一喝,双手伸出握住身前黑幡,猛的发力望空一拔。刹那鬼宅地面震荡如水波,地底隆声作响,幽光亦是大盛,几近刺目的光芒中,一团青碧被生生拔出地面,环绕四周的阴气浓重如凝,甚至在花岩肉眼之中也瞧得见那层灰黑胶结之物。无边寒气随之喷涌,只闻数声脆裂,淡白光罩上顿时绽开一片细密裂纹,虽尚未破,显见濒危。

  花岩险些脱口惊叫,九秋蓬神色不动,掌中黑幡一旋,罡风如壁冲散张牙舞爪袭来的阴气。幡上濛濛白光如霜似水洒下,转眼又与阴气相持,旗鼓相当不分上下。而就在此刻,鬼宅之上灰蒙蒙的天幕也在缓缓生出变化,本与现世青天白日截然不同的昏晦云天渐渐滋生龟裂,隐约有光透过裂隙,每当一缕落至宅中,就有一股青烟腾起,杂声刺耳,幽光阴气闹动如狂。而花岩仰头望那天光,虽然尚且稀薄,也叫他生出些微舒缓通透之感,忍不住长长呼出一口气:“那是什么?”

  他随口一问,不想这一遭竟听到九秋蓬幽幽开口:“此乃天光。阴物出世时辰将过,若它不能在云开日现之前顺利生成,功亏一篑,便要再从头熬过无数岁月。”

  花岩一惊:“焚舟背水,那岂不是要……”

  “危险”二字还未能说出口,青碧光芒大盛,几可遮天蔽日,白芒灵气霎遭吞噬一空。九秋蓬一向平平不露表情的脸上首见厉色,叱喝一声落身于地,将黑幡猛然向前一顿。一片连珠般爆响声起,淡白光罩一扫皆消,平地飙风狂卷,花岩脚下顿失根基,踉跄着被不知朝哪个方向扫了出去,“咚”一声额头正磕上了一根廊柱,眼前登时一片昏花。

  好在此番两下冲击极剧,方圆数丈内的白芒阴气都被一扫而空,才叫他失了光罩护持也未在瞬间丧命。不过随即阴气四拢而来,裂体侵肤,似遭千刀万剐。花岩惨叫一声,耳听九秋蓬厉声喝道:“快回来我身后!”他昏头涨脑抬头,却见自己好巧不巧一跤正跌到了厢房门口,咫尺之间,房内显出一张宛如活死人的青白面庞,木然双眼在看到他后又流露出几丝尚未死绝的惊讶,嘶哑声音道:“岩……岩叔?”

  花岩狂喜:“少爷!少爷你还活着!是我,是我啊,我找了仙师来救你……”

  话说一半戛然而止,一股极尽轻柔又极尽霸道的力量自背后掩至。侵身刹那,花岩恰似卤门洞开,魂飞神走,瞬间什么疼痛什么寒冷全不能觉,唯觉前一瞬尚是无边欢喜充盈心间,下一瞬已成茫茫泯泯空无不存。只一眨眼,青碧之光在他身后腾起,擦身一燎,生机俱溃,化作一蓬细碎金光融入光芒之中,只余一具干瘪尸身还保持着探向门内的姿势,朝前一晃跌进了行尸走肉般的青年怀中。

  青年失神之瞳瞬间睁大得无可再睁,眶角崩裂,血滚如珠,半声“岩叔”哽在喉间,眼睁睁看着那团青碧吞噬一人性命后又直扑自己面门而来。生死一线间,一面黑幡疾至,堪堪落在青碧之光与青年中间,闷响一声似冲败革,无数泛着浅淡白光的符文在幡上闪现,光芒结如丝网,将其层层束缚不能寸近,而九秋蓬尚在庭院中双手结印倒翻冲天,“轰隆”一声阴雷逆劈直冲霄汉,已然布满了大小缝隙的浓云稠雾应声瓦解,跃动的蓝紫电弧未散尽,一层淡金色的日光破云霭而出,徐徐点亮了阴晦不知日夜的鬼宅。

  日阳出,阴期过,成者成,亡者亡,尘埃落定。

  就在青年眼前,九秋蓬一伸手摘下黑幡上的淡白光茧,密密匝匝的裹覆下犹有青碧之色透出,层层寒霜透露滴沥不止,虽非真实,刺骨之寒却半点不减,转眼使得青年眉睫鬓角都覆上了星点微霜。ΗtτPS://Www.sndswx.com/

  九秋蓬冲他微微颔首:“节哀。”

  青年神色恍惚似历大梦,抱着花岩的枯尸跌坐在地半晌未动,直到那团裹着青碧的光茧被递到面前,睫毛一颤,两行血红从眼窝潸然落下。

  九秋蓬弯腰将光茧拿给他看:“此宅祸根,便是此物,名为阴冰,亦称阴宝,乃地气结阴穴而生,夺生机自养成形。它于此地出世,将你等当做了最后一份养料。”

  青年直勾勾盯着光茧,血泪已披半面,喃喃自语:“就是这样一个东西,害了春娘,害了岩叔,也害了我……”

  “人何无死,皆归幽冥。”

  青年猛然抬头,神色惨厉看向九秋蓬,嘶声道:“那我呢?我现在又算什么?算是死了还是活着?”

  他一抬起头,青面白唇红血交杂满脸,不是厉鬼胜似厉鬼,更眼中光乱已有几分癫狂之兆。九秋蓬看着他摇摇头,另一手虚点向他印堂,凛冽之气压下他的狂性:“你半身已入幽冥,不可称人亦非是鬼,天下偌大无你族群,唯可皈依入我幽冥之道,能得修行自释之方。”

  “幽冥之道……”青年眼空神散虚望九秋蓬,“是什么?是我将死该往之处么……”前一刻宛如梦呓,蓦然满眼血红挣扎直向九秋蓬扑去,一把抢过了那颗淡白光茧,手足并用拼命撕扯捶砸:“我便是死了,也不放过你!也不放过你!与我一同入地狱幽冥吧!”

  九秋蓬任由他放肆宣泄,以他如今这般孱弱的活死人之躯纵难破坏光茧或阴冰分毫——不想这个念头甫生,青年咬牙切齿狠狠将光茧掼在地上,淡白光芒晃动,已近死水般的阴气忽然晃荡一下生出一丝涟漪,随即“啪”一声响从旁边柜架上传来,绽开了一小团炽烈光芒。

  那团光芒不过拳头大小,在遍布着阴气的鬼宅中只可称萤火之微,但因距离极近,九秋蓬不得不一抬袖遮在面前,抵消掉了那股烈光中夹杂着的纯阳扑面。青年如今脚踏生死之关,难称生人,被这蓬光芒一照,更似受滚油浇身,一声惨叫跌在地上团身抽搐起来。好在光芒随即暗灭,才未叫他多受伤害,渐渐透过了气,挣扎着坐起:“是……是什么?”

  九秋蓬目光一瞬落在柜架上一只长方布包上:“那是你之物,你自该清楚。”

  “我的?”青年恍惚抬眼去寻,柜架上疏落落不过两三件瓶罐杂物,他一眼也看到了那个布包,先是一愣,随即惨声捶地大笑:“是它!是它!是……”

  他踉踉跄跄爬起身过去一把将那布包抓住,全无忌惮双手扯开,一蓬粉粉碎的砖渣立刻洒了他一身一地。或许是适才已将灵气释尽,再未生出什么动静。青年手捧着这些碎屑却笑声凄厉:“这东西……这东西,本该是我阖家上下保命的依仗,怎么如今倒不能容我了呢!”

  九秋蓬也跟随过去,只看一眼就已了然:“此乃凡物,应是机缘使得其上蕴藏了几丝至阳烈气——难怪你能在阴冰噬魂下撑到现在不死。”

  青年丝毫不觉受到安慰,又转而用力捏捶那些砖渣:“那又有何用!有何用!”

  九秋蓬的注意力却只在他和砖渣上停留一瞬就挪开,转动脚步四下打量雪洞般的屋子,细枝末节都看过一圈后忽然道:“未必。”

  青年如若未闻。

  九秋蓬又道:“这点烈阳之气未必只护住了你一个。”

  青年猛的扭头,一刹怔愣随即怒吼:“你胡说什么……”

  九秋蓬不理会他,径自往那张光秃秃的床走了过去。床上女尸遍体僵青,纵然生时如何姣静柔美,至此也与冷木寒石无异。只因没身的时日尚短,尸身不见腐败尚能依稀窥得些生前风貌罢了。

  九秋蓬倒不是为观看女尸而来,一手抬起虚搭在尸身高耸的肚腹处,稍稍吐劲,层层衣服乃至其下的皮肤血肉纷纷绽开如割败革,霎时渗出了数股紫红色血迹。

  青年若癫若狂疯扑过来,口中大叫:“你要对春娘做什么!”不要命般就往九秋蓬身上手口并用的撕扯。

  九秋蓬反手一压轻松将他制住,另一手仍细心操控灵气在女尸腹内摆弄,忽的呼出口气:“你是要保令夫人的尸身,还是你女儿的性命?”

  青年全没听清他说了什么,还在拼命掰着他的手厮打。直到数息后这一问才迟钝入耳,更迟钝入心。青年一愣扭头,就见淡白灵光似襁褓,正裹着一团湿乎乎的嫩肉从妻子腹腔中挤出。许是憋闷得久,本该粉嫩的皮肤也成了瘆人的青色,但却分明能瞧见胸口处些微的一点起伏,几不可察,终究察觉。

  霎时似遇天翻地覆,青年双眼直愣一时间没了动作也没了言语,只有膝弯一软“噗通”跌跪在了地上。九秋蓬慢慢收束灵光,也顺势将那身泛青紫的女婴托在怀中,垂下眼看他:“彼之冥业,她之侥幸,你之诀别。”

  青年悚然一惊,全身发着颤回了神,看着那女婴想要伸手又怯懦不敢,只能抖着声音道:“什么诀别?”

  九秋蓬道:“她虽因那砖瓦上一点至阳保住性命,得见天光,但久受阴浸,更耽于尸床中数日,亦是半身流连幽冥界中。与你不同,你乃遭阴冰所掠魂亏阳绝,不得回头;她却是先天一阳不附,尚能补救——你为阴,她为阳;你无生,她避死。若要她生,当以永诀。”

  青年从头到脚抖若筛糠,默然半晌,忽然将身一伏,重重埋头向地,带着哭腔叫嚷道:“我要她生,我自然要她生!”

  九秋蓬点点头:“父母恩深,血脉情重,我料想你也该会如此抉择。不过要救你女儿性命,所能依凭者非你也非我。”

  “仙师?”

  “幽冥之道,布生劝死,死生何别。若依我见,此女赤子新生,一身无垢,亦无罪业,最可赤条条遁入幽冥道中,得阎摩帝君爱护修行。”九秋蓬顿了顿,似是有些遗憾,“不过我救不得她,能救她之人却也不远。”

  青年惶恐道:“请仙师指点,请仙师怜我父女凄凉,指点救命之方!”

  九秋蓬伸手一招,黑幡入掌,向着厢房对面的墙头摇了摇。一缕清风旋起,直至墙角似将隔绝了鬼宅与现世的屏障揭开了一隙:“足下观望若久,不妨现身一见。”

  “嗤”的一声,凭空无端生焰焚尽了那缕清风,离少阳的身影也穿透涟漪般渐渐清晰浮现,目光向着屋内一扫:“此处阴气冲天,晦光遮日,不得不防。”

  九秋蓬点头:“那应是阴宝最终欲出世之时叫你察觉到了。阴宝以阴气成障屏蔽现世,自有奥妙,不知则不得破。你若早知,说不定还能救下这一家人性命。”

  离少阳闻言只是缓缓摇头,随即目光落在他怀中女婴身上:“此时叫破,是为此婴?”

  “足下阴阳自转,修成炽烈阳魂,正是为此婴扫灭阴身补足先天一阳的上上之选……”

  九秋蓬正说话中,伏地青年战战兢兢抬头,一眼看清离少阳,先是一愣,旋即大惊又大喜又成大哀,声音嘶哑直着嗓子叫唤起来:“仙人,仙人,竟又得见你!仙人,天可怜见!”

  离少阳在鬼宅界障处已静观了一段时间,起初只觉青年面善,稍加思索便在记忆中将人找出,冲着他一点头:“花掌柜。”

  青年嚎啕一声,两目中血泪再次成串滚落:“仙人,当日你在白骨兵灾中保我全家,保得一时难保一世,再见又是阴阳两隔。这神鬼妖魔横行的世道,容不得一点凡俗太平啊!”

  离少阳闻言也是默然,片刻后道:“你欲求我救你女儿?”

  青年登时长身端跪,随即连连以头触地,“砰砰”有声,再无需多说什么。

  九秋蓬倒还在旁边双手托着那女婴,像是有些不情愿,又不得不敦促:“足下可愿援手?若有顾虑,再待一时三刻,此女不得回天,自可顺理成章入我幽冥道。”

  他轻飘飘一句话,青年悚然色变,离少阳也霎时将目光在他身上停滞一瞬,随即虚虚抬手,一股柔和真元直接在他怀中将女婴托起:“方法?”

  九秋蓬未阻他动作,只瞧着离自己渐去渐远的女婴怅然若失片刻,开口道:“并非秘术,不过温养之功。假你之功体,育她之元阳。足下若肯将她带在身边抚养长成,天长日久侵染,自然而然足矣,无需额外作手。”

  离少阳点了点头,见女婴已至面前,伸手抱过,双掌之间隐约泛起淡淡金红光芒,在她身上薄薄裹覆了一层。一直僵挺着毫无动静的女婴蜷起的手足蓦的动了动,像是能够感知到光芒中温煦和暖之气,稍稍将肢体舒展了些许。

  青年见状,登时嘴唇颤动仿佛狂喜,忽然又冲着离少阳重重磕了个头,爬起身冲回停放女尸的床边,满脸血泪横流,咬着牙抖着手从女尸颈间解下一物,又从旁边包裹中扯出一件软绸女衫,一并捧着送到离少阳面前:“仙人,我们父女母女俱是缘薄,唯此表记,可证天伦。”

  离少阳接过绸衫抖开,当做襁褓为一直□□着的女婴裹了身。再看另一物,原是一只通体镶嵌累丝花卉的金项圈,还有一行细若蚊足的小字錾刻在上。青年随着他的视线也看向那行字,哽咽不能自已:“春年花如绣,是我与内子鸳盟之语。金字仍在人事已朽,我……我……”他越是伤情,血泪披离在青白面色上越是狰狞妖异,只得勉强压下悲声继续道,“小女之名便为花如绣,此后阴阳不通,生死茫茫,花芳年忽倏一生,妻离子散家业夭折,仅存这一点血脉,就尽交托于仙人了。”说罢再次端正跪下,叩拜不已。

  离少阳未闪避,受了他的大礼,只道了两个字:“放心。”

  花芳年狠狠点了下头,胡乱用袖子一擦抹得满脸血痕横竖,膝行几步又转到九秋蓬身前:“仙师,多谢你出手相救,生死有命,我已无怨。求仙师助我将春娘与岩叔安葬,我愿随你入幽冥道修行,偿愆伐罪,不恋人间。”

  九秋蓬摇了摇黑幡,垂眼看他,微微颔首神色无澜:“妙也,妙也,你为幽冥之徒,我当偿你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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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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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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