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南文学>其它小说>玄瞳变>第 169 章 章一六七 暗恨生
  高天一掌兀然疾降,全然不在林栖的反应之中。霎时掌气临身,溅血喷红。

  不过与这一掌同至的,还有一道丹彩之光,其快甚至更胜掌气三分。一转眼霞光剑气隐散,露出内中颀长白衣身影,伸手一抄,正将林栖稳稳扶住,另一手举袖自他头顶拂过,无数荧荧清光灵气如细雨渗下,接续上已被压榨至岌岌可危的干涸经脉,更直沁润入被击出了瘀污的丹田之中,护住了他一身修为根基。

  这一翻震荡与护持接踵而来,林栖本已在强弩之末,登时不支,一偏头就在来人怀中昏了过去。来人却也不急,一臂挽住林栖软到的身子,另一手顺手一指,遥点在程北旄低垂的眉心。但见微光涌动,流灌而入,不消片刻已将他当下情形探索大概,登时眉头一皱,显然所查探出的伤势颇出其意料,却并非能如对待林栖一般信手拈来了。

  另一边,林栖虽说昏迷,但所受非是新伤而是滋养回护。似他这般炼气修行之人,若非伤重濒死,体内自有灵息运转不绝,再得外援介入,空耗之伤便被填补得极为迅速。也不过一炷香左右,喉间一声□□,就缓缓转醒过来。

  霎时迷茫中,混沌了前事后事。他懵懵懂懂甫一张眼,便见一盏金灯悬空,照见白衣人影负手侧立,轮廓面貌竟是相熟,顿时脱口一声:“清执前辈!”

  白衣人正是自平波海一路追踪御师至此的剑清执,阴差阳错巧遇逃亡的林栖二人,也算故旧相识,又不免爱惜后辈,便停步出手相助。这时见林栖苏醒,才觉放心,就看他脸色倏然变化,张皇四顾,分明一副要急切切起身的样子,便抬手一按制住他的动作,道:“你那同门暂也无碍,且放心吧……此处距沧波楼不远,你二人为何如此狼狈出现在这儿?莫非楼中生变?”

  林栖在他说话间也终于彻底清醒过来,一眼看到程北旄就昏昏沉沉平躺在自己几步之外,再听剑清执所言,才略心安。但随即一问又让他心头一空,说不清是惊惧、后怕、茫然、困惑种种滋味混杂难明,愣怔怔看着剑清执半晌,才犹犹疑疑道:“是后山的隐谷潜藏了一名恶人,被我和北旄无意间撞见,便要杀人灭口……我们……我怕牵连楼中,不敢回去,只得向山外逃出……”

  “恶人?什么恶人?”剑清执皱眉,“沧波楼非是什么无名之地,即便林楼主不在,也不该有人随意侵门踏户才是。”

  “是……”林栖又犹豫了下,才道,“是一名通体裹在黑氅中之人,修为高深,又会号令一群邪异黑蛇。我二人挡不住他一个回合,便是侥幸逃命,也是依仗一位暂落脚楼中的前辈援手……”

  “是他!”无需提名道姓,只听描述,剑清执便不容错认御师身份。想到自己一路自平波海追出千数里外,到底还是失了他的踪迹,不料却又阴差阳错在林栖口中得知,登时忙又道,“你可还见他有什么异常之处?”

  林栖又尽力想了想:“初一见他,似在号令蛇群进行什么怪异仪式,自黑蛇身上吞纳了不少白色光点……还有股浓重的血腥味,不似蛇血,应是人血气味。”

  剑清执点了点头:“血气……若真是御师,他受代宗主一剑,又以血遁逃命,受创定然不清。那妖蛇能吸纳人身魂元精气,倒也是他可以藉以疗伤的手段……哼,妖人邪术,到此地步还不知悔改,命数当绝!”

  林栖自此也已听出几分关窍,试探道:“那恶人就是传闻中的魔脉御师?那是不是我师父的行踪也……”他本欲问“也可在他身上得知”,但话到嘴边,蓦的一滞,又生生咽了回去。

  剑清执未尝觉察,只道:“十有八九就是他,只是他为何会藏身在此而不回老巢……”他又看了眼满脸懵懂的林栖,暗暗摇头,也不过分追问,独问了句,“隐谷地势如何?”

  林栖摇头道:“说是在沧波楼地界,但楼中并无人去过,日常也无有杂事需往那里。我本以为不过是一处荒僻山谷,直到今夜深入,才发觉内中幽深曲折、别有洞天,竟说不清有几许深广,多少路径。莫说只藏一人,便是再有百十人散落其中,也难以甄辨。”

  剑清执微一颔首:“若地势这般奇异便于隐藏,倒也勉强说得通。”视线便向仍昏迷不醒的程北旄一睇:“先不说这些,你这同门伤势深及灵识,我只能暂且护他性命,非能救治,还需寻得岐黄一道修者出手。你也不必多想,先随我往赤明圃吧。”

  林栖一愣,因剑清执之言一惊一忧。先是惊于程北旄伤重若此,听闻剑清执欲带二人寻医,却又反过来忧心沧波楼与隐谷之患,一时踌躇:“可楼中……”

  话音未落,忽闻侧旁破空之声,他还未看清楚,剑清执抬手一接,已握了一物在手,原是一团粗布,边角毛糙,一看就是随手在衣襟或什么地方扯下,上面潦草写了两行红字,非是血色,倒有股酸酸甜甜的气味隐约透出:妖人退入谷深处,楼内无事,安心治伤。

  剑清执脸色霎时一凛,将布块塞给林栖,一晃人已不见,只一道剑光冷冽须臾环绕周遭十余丈方圆一圈。然而深夜寂静、人踪杳杳,全无半点发现,只得又收敛剑意回到原处,见林栖仍盯着那布,便道:“你认得此人?”

  林栖脸色略有尴尬,点头道:“应是我先前所说,出手救了我二人的那位前辈,这上面……上面的字是以他惯用来烤鱼的味料写就的。”

  剑清执也不免又看了那红彤彤的大字一眼:“在御师手下全身而退,又能无声无息传讯于我,这人倒是修为不凡。”

  “前辈自称云游散人,本欲往北地闲游,因听闻白骨兵灾才在沧波楼暂时落脚。我等只知唤他‘逢先生’,倒是不曾见过他出手,今夜还是首次……”

  “逢先生?”剑清执暗嚼名字,全然陌生,看那布上留字也是歪歪斜斜不辨笔迹,只得暂且搁开了,道:“沧波楼无事便好,既然御师退入谷深处,看来他暂且还不愿放弃这一藏身之地,倒是胆大狂妄。不过如此也好……”他话未说尽,掌心微光一闪,已凝出数枚小巧的云纹白玉扣,正是碧云天用以传讯的云光信篆。随即灵光簇簇抹过,玉扣刹那腾飞而起,化作数道云光四方疾去。剑清执这才一弯腰抱起程北旄,冲着林栖一颔首,“走吧。”也不待他说话,丹霄清吟,剑光旋覆,丹霞一裹三人,须臾遁去无踪。

  此时长夜已然将近,天边微透绀青,但没了金灯光耀之地反而更觉深黑一片。又过了片刻,天际剑光亦已消失不见,忽有微风一动,一道人影无声无息出现在三人适才停留处,低头看了看空荡荡的地面,又仰首望了望黑远云天,喃喃自语道:“碧云天已追杀至此,看来又要有一场大乱了!那御师……”他忽又摇头,哂笑一声,“与我何干,与我何干……哎,既是他来,又怎会与我无干!且趁着还有几日逍遥,不如回去喝酒烤鱼,烤鱼喝酒……”

  说着话,口中嘟嘟囔囔反身便走,只三五步迈出,身形便如融于夜色,再难寻见。

  亦是静夜,亦是如水凉宵。残月未坠,风楼双阙的雅阁之上已又燃起通明烛火。明亮的灯光一路蜿蜒将楼阁庭院映得通透,但临到玄绯的寝卧门前又倏然收敛,只有泛着晕黄暖光的两排灯架在房中列开,照明床前几上又不至于过分扰人,不得安卧。

  但说是安卧,玄绯自苏醒后纵然已静养经月,伤躯仍是虚弱,日日难离针石药物,每日里半日浅睡半日昏醒,直到近来才又略复了几分精神,能可偶尔起身舒展片刻,聊为慰藉。

  虞云罗已被夜菱歌打发回子午谷避讳,但温白仍留在楼中,尽力以一身医术照料玄绯伤势,斟酌汤药,辅以行针,勉力支撑着她周身脆弱不堪的经脉。但这也非长久之计,到底仍需玄门赐下回天灵药,才是治本之方。温白乃是心思精细之人,在此月余,早也感知到了几分诸人中暗流晦涩。他虽随妻定居子午谷,到底非是玄门中人,对此伦常情理之事不好置喙,也只能权做不知,只每日里默默尽心为玄绯诊治罢了。此刻天未见晓,子时方辟,正又该是一轮行针固气的时辰,便依惯例往雅阁中为玄绯施针,针罢再问脉象,以便细微斟酌下一幅汤药用方加减。

  玄绯这两日精神稍长,以金针固气续脉的过程甚是痛苦,但仍清醒着撑了下来,一头薄汗倚枕而坐,一边由着碧凝捏了帕子为自己擦拭,一边垂眼看温白神色一丝不苟把腕听脉,不知是为转好还是恶化,一双长眉微锁,分明显露几分若有所思的模样。

  片刻后把过脉象,玄绯这才缓缓开口:“温先生所得如何?我这一身凶险伤势,留得性命已然不易,倒也不必过于强求。”

  温白微微一顿,摇头道:“右阙主何必自弃,伤势纵险,终非绝症,不过假以时日灵药罢了。且近来看诊已隐见好转之象,如今唯需放宽心怀,莫添内郁,便是助力康复之方。”

  “那也是依仗先生杏林妙手。”玄绯勉力点了点头,便似已将积攒的力气耗尽了,缓慢将一身重量都压回床榻软枕,“劳动先生夙夜操劳,眼下我已无事,先生也尽早回去歇息吧。”

  温白点头,并不多言,起身收拾了随身器物便告辞离开。碧凝此时才为玄绯收拾得清爽了,换过一条帕子再看,玄绯微微侧头沉卧枕上,已在这片刻间昏昏睡去,登时也忙放轻了动作,蹑手蹑脚为她整了整床帐被褥,又将两排灯架上的明烛尽熄了,只在桌上用细纱罩了一盏灯留光,小心翼翼退出房门,放她安生休息。

  房中霎时由明转暗,人声尽息,才又有了几分深更静夜之象。然而随着雅阁与院落中皆归于沉寂,忽然一声轻咳在床被间传出,不似伤中撕心裂肺,但在此时也足堪鲜明。

  又过片刻,这一声咳并未惹来什么旁的动静,便见床帐一动,本已该是不支熟睡过去的玄绯竟又睁眼,扶着床柱慢慢坐起了身。她也不言语什么,拥被坐在床上只望着房中一处怔怔出神。那是一张簇新雕屏,连绵琢着玲珑花卉,沉香细细,有定神安眠之效。但不过一个多月前,那里摆放着的还是座朱漆柜架,上面随手搁置着些玄曦的惯用旧物。自己的伤势来得迅猛凶险,霎时便成天塌地陷。却不想再能睁开眼,已然物非、人更……

  心头蓦一抽痛,打断了晦涩思绪。玄绯一瞬拉回心思,低垂下眼睑,随手一抹,化出一只嵌金玉盒。盒中乃是数枚霜雪般异香扑鼻的药丸,但分明与温白诊治开具的药物无关。玄绯却是毫无犹豫便从中拈出一颗服下。药一入喉,随津而化,立入腹中。其效灵异,瞬间便似在丹田中催出一簇旺火,火流汹涌冲向经脉百骸,玄绯额上登时渗出一层冷汗,本就没甚血色的脸颊上更添一层过于痛楚导致的惨白。只是任凭经受寸磔经脉之痛,她犹然一声不吭,咬牙苦撑不知多久,直到那股汹涌之痛终又淡去,才沉沉吐出一口郁气,随即晃了两晃就歪斜回枕上,昏沉沉精疲力尽的睡了过去。

  “右阙主脉象隐有不协,似在我每日诊治之外,私下里另有添加。”

  小堂之中,灯火摇曳,夜菱歌同样夤夜未眠,只为等待温白前来回禀玄绯病情变化,不想却等到这样一个断论,登时微有讶异,皱眉道:“你是说绯儿自己私下也在服药疗伤?”

  “也不似。”温白摇头,思度了一下才道,“以我从脉象中窥见,她应是服用了某味凝元化气的灵丹,虽说能短暂催生些许真元,造就经脉贯通的伪象,但到底只是草率治标之法,非但于伤势无益,时日若久更将损薄本就伤痕累累的根基……”他稍显犹豫,但一手摩挲腰间银戥,还是开口,“右阙主此举似与玄门原本冀望相差,前辈在此主持大局,为此为彼着想故,不可不知。”

  话至此已说明,不想夜菱歌闻言不急不怒,脸上反倒添了几分惆怅颜色。半晌后才取出一只小瓶递于温白,叹了口气道:“此乃白华擢秀丹,你拿去细辨药性,以便在日后绯儿的药物中酌量加减,只求暂缓药中烈性,莫要当真再损她元气。”

  温白一愣,接过玉瓶看了看:“白华擢秀丹?我曾听云罗提及,乃是老掌门一脉秘传灵药,确有凝润经脉真元的奇效,莫非右阙主偷偷服用的就是此丹?”

  夜菱歌点点头,似是无奈:“此为她一时任性之举,只是以当下情形尚不好挑明,你且先装作不知,暗地里为她调养吧。”

  温白犹豫着收起药瓶,想了想还是道:“这也非长久之计,前辈还需尽快开解右阙主停服此丹,否则遗祸无穷。”

  夜菱歌长长叹息:“我明白,暂且有劳你了。我明日再去探望绯儿,好生为她开解一二。”

  “前辈切莫如此说,白为后辈,自该分忧。”温白向着夜菱歌一礼,不再多说什么,默默退去了。

  夜菱歌却仍坐在堂中,静静看着堂外洒落的灰黑月影出了会儿神,才扶头叹气:“掌门也是为玄门大业着想,你又何必与他赌气至此,徒伤心身……”她稍有沉默,又微微摇头,“纵有一日二日、一月二月,难道最后还能当真忤逆其意不成!”

  长夜一夜无话,几处各自别有心思。而待到晨光透晓,又是一片明花丽日,妙景和天。若非楼中处处仍见素幔白纱挂满,便与寻常往日再无什么不同。

  晴朗朗的新阳也慷慨映入了玄绯寝卧之中,窗扇微开,就有柔软春风细细吹入,使人久闭内室的耳目为之一新。玄绯一手扶着窗棂,长长吸透一口气,楼外春光灼灼耀入眼底,顿觉数十日中宛如一梦,苍凉噩魇,如隔水月空花,虽留痕迹,却难再触及。

  正此时,身后门口处忽听碧凝惊喜道:“右阙主,你今日精神见长了!”

  玄绯微微侧脸一点头,体内经脉犹然如火焚之,烧淬出几分残存真元,却无半点显露在外,反倒使得脸颊上稍带了几丝红润,愈发好似气色清和,俨然伤势见愈、精神亦是颇佳之态。

  玄绯这般见好状态直到午后犹然,用过药饭后又小憩片刻,玄独妙便笑嘻嘻寻上门来探视,手中折了一条嫩柳,进门就笑道:“院中柳芽金绿正好,姐姐今日亦见大好,可见物映人心,此话不假。”他说着话又挑挑眉毛故作为难,“折来新枝本欲与姐姐共娱,但这柳条偏又寓意有些违和,也不知赠得赠不得、收得收不得。”

  玄绯在窗边软榻上闲坐,抬眼见来人是他,也微微露笑,闻言道:“新柳新芽,褪冬逢春而生,有何不好。”便以目示意。碧凝忙过去接了柳枝,插到几案上一只春瓶中,又去取水滋润枝叶。玄绯一手扶头,仍侧目看那新柳,似是喜爱非常。玄独妙见此不由诧异一笑:“嫩柳虽好,也不过庭院中寻常树种罢了,姐姐竟这般青睐,莫非还有什么我不曾觉察到的妙处?”

  玄绯摇头:“柳是寻常,但这许多时日度过得浑浑噩噩,少见天阳草木,一时便至失态……你说这柳枝乃顺手折来,可是你居所往这边来所经的曲溪畔那株垂柳?”

  “正是那棵老树的新条。”玄独妙笑眼弯弯,“春来绿满溪头,杂花缤纷,昨日嚼徵还摘了不少柳条和花瓣回去摆弄呢。”

  “外头春光已然明媚若此……”玄绯轻叹一声,怅然若失,不过片刻后忽的起身,招手叫玄独妙近前,“你陪我出去走走散心可好?”

  玄独妙一愣,但仍顺手扶住玄绯:“姐姐有伤在身,还是不要太过劳累。”

  “我虽伤损修为,又岂会连寻常人都不如。不过在楼中散散步罢了,何至劳累之言。”玄绯倒似已拿定了主意,见玄独妙拦劝,索性将他轻轻一推,自行便要出门。玄独妙吓了一跳,连忙跟上,一边冲着旁边手足无措的碧凝摇摇头,一边连声道:“好好好!是是是!姐姐要散步,我陪同一起就是,何必在这点小事上着恼。”抢上几步又虚搀住玄绯,当真与她一同下楼去了。

  留下碧凝一个站在房中,手中尚捧着为柳枝掸水的铜盂,愣了半晌才回过神,喃喃一声:“右阙主竟当真大好了?怎的恢复得这般快速……”

  未叫碧凝相随,玄绯姐弟两个徐徐下了雅阁,一路缓行庭院之中。路上遇见门人弟子、洒扫侍者,多半讶异,但也不免个个为玄绯伤势转好欣喜,并不敢过多打扰二人,只远远见礼又避让。而两人一路捡着佳木繁花处漫步,玄绯气息倒还均匀,沿逢观花看景,饶有兴致,似乎当真只是在房中养伤得太过憋闷,难得出来透气的模样。玄独妙亦步亦趋伴着,走得不快,但穿庭过院,临桥绕池,也渐渐离了雅阁院落,走到后面又一片小苑之中。

  玄独妙便又开始操心,软言劝道:“走得颇久了,姐姐该回去歇着了。”

  玄绯似意犹未尽,想了想道:“前面苑中就有可歇息处,便去坐一坐吧。”

  “那是……”玄独妙愣了愣,尽力一想,蓦的记起,“前面是姐姐修行的榣台所在吧,我进入不免不妥。”

  玄绯扭头深看他一眼,莞尔道:“于外人来说或为不妥,你我血脉同源,又有何妨。”

  玄独妙只得点头,又与她绕过一带假山小景,就见一座玲珑楼阁起在面前,占地不过前后数十步方圆,修建得亦是雅致有如仙阙。但玄门之中人人皆知,凡此楼阁俱为门中禁地,乃是身负榣山血脉的门主一脉血亲独有,用以锻炼血脉,凝发天赋之处。外姓之人不可擅入,若有违背必受严责。

  不过正如玄绯所说,她与玄独妙乃是同脉血亲,俱为榣山血脉延传,便无太多顾忌。玄绯引他入榣台,阁中唯见锦席绣座,八面悬珠,此外空落落再无杂物,只有地板屋顶乃至四堵墙壁上玄纹隐现灵光,乃是榣台赖以运作的玄奥阵法。玄独妙对此并不陌生,环顾四周笑道:“倒也与我那座榣台无甚区别处。”

  玄绯也在他后方轻声笑了笑:“一般血脉,有何分别。不过执着,不过虚妄。”

  “?”玄独妙听她之言突生变调之意,心中一愣。便当此时,还未容他有何反应,身后极近处忽来一股细细凛风,凉如冰雪寒天。玄独妙讶然转身未及,“噗”一声轻响,一截雪亮的剑尖已自他后背插透前胸而出,三寸冷刃如凉冰,一串殷红血珠刹那沿着剑尖滴滴滚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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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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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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