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曾想,事情最终还是走到了山穷水尽的这一步。
他闭起眼睛,心中只觉得感慨万千。
待他再睁开眼睛,便见沈修方才明明已经快要消失不见的白色身影,此刻已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距自己不过三尺远。
其修长有力的右手中握着的陌池剑尖斜斜指地,其上寒芒森森剑气四溢。
沈问天心中毫不怀疑,若自己不是沈修的父亲,那么此刻被陌池剑指着的,大抵是自己随着呼吸起伏的胸膛。
顺着剑身望去,只见沈修亦垂眸望着他。
两只浅褐色眸子中似乎掩埋着千年不化的雪山荒原,清冷冷地倒映着沈问天玄色的身影,他面含霜雪,周身看起来最明显的变化,亦不过是脸上的线条愈发冷硬了些。
“父亲方才所说的,具体指的是何意?”
他歪了歪头,似乎是疑惑不解般,望着沈问天问道。
沈问天一时之间也略有些琢磨不透他的行为举止。若说在乎那个谢妤青,即便沈修一向情绪变化不大,此刻自己暗含威胁的话语一出,也该变了神色露出怒容来;可若说他不在乎谢妤青,此刻大可以不必理会自己的言语离开便是。
现下的情况却是,沈修似乎一切如常。
提出不解的语气也一如往昔。
不过沈问天到底是经过了大风大浪的,向来懂得谈判之时,最忌讳目标不清、轻易被人左右情绪。
是以他略定了定心神,沉着脸缓缓道:“我劝也劝了,拦也拦了,若你仍旧执迷不悟要忤逆我,那么便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在沈问天看来,淩纭宗作为仙门百家之首,而他又是淩纭宗的宗主,向来是一呼百应众人无不俯首帖耳。可今日他若是管不住自己的儿子,日后又如何得以服众号令百家?
如此想着,他的神态愈发沉着下来。
“你是我唯一的儿子,身份尊贵又向来得我看重,你犯了错我自然是舍不得罚你的,然而势必会有人替你付出代价,沦为你一意孤行的牺牲品。”
“依我看,那谢妤青倒是个再好不过的人选。”
沈问天缓缓说着话的这段时间里,沈修一直静静地望着他,便是那握剑的姿势也不曾变幻过,连一丝抖动也无。
俄而,他忽然出声问道:“父亲打算如何对付她?”
“她”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事情已经被掰扯碎了,沈问天对于这件事的态度已无一点回旋的余地,他倒也不曾想过要隐瞒自己暗下黑手的卑劣行径。
——或者说,他本就迫不及待要说出这件事,以此来震慑住忤逆他的儿子,看到他惊慌失措的表情。
“我已在她的体内埋下神魂禁制。”
“此道禁制乃淩纭宗开山祖师沈煜独创的法门,只需施法者一个念头,便能叫人瞬间神魂俱散灰飞烟灭。这禁制非施法者殒身不得解。”
说罢,他目光沉沉地望向沈修。
非施法者殒身不得解。
其隐晦的含义便是,若想解此禁制,需得先杀了他沈问天,谢妤青与父亲之间孰轻孰重,沈问天并不觉得自己在赌,他只等着沈修对他低头臣服以求换取谢妤青安然无恙。
沈问天在等。
然而,沈修仍是望着他木着脸一语不发的样子。
传闻中,沈少宗主惊才绝艳天资过人并不是胡扯的,只又从沈问天口中听到“神魂禁制”这四个字时,他面上虽不显,白皙的耳尖却几不可见地略微动了动。
不怪他,实乃最近此样术法出现的频率实在略高了些。
神魂禁制、季玄苍、沈煜……
千头万绪中,似有什么线索自沈修脑中一闪而过。
思及此,他望了一眼沈问天道:“如何才能不伤她?”
谁知沈问天却似是没听清楚,愣怔片刻后才明白过来,沈修他,方才似乎在向他妥协?
虽然早有预料此次谈判会以自己的胜利告终,但沈问天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会进行得这样快这样顺利。沈修让步得这么干脆,与他预想中激烈的反抗与痛苦的挣扎大相径庭,竟恍惚令他伸出些不真实之感来。
“咳,”他回神后端正姿态,清了清喉咙,尽量语气寻常道:“你想开了便好,父亲我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便保她无虞。”
沈修点点头,似是对他恢复了往日的恭顺与敬重。
沈问天愈发和蔼可亲起来:“我早已同你说过,你既已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的确也是时候为您选位温良贤淑的妻子。”
“鸿源派的云裳小丫头与你青梅竹马一块长大,我看她就很不错。虽然近些年可能疏远了些,但我记得你们孩提时也算很好的玩伴,待结道合契后定能很快恢复往日情谊。再者我们沈、夏两家也算知根知底,如此向来,这门姻亲简直再好不过了。”
说罢,他以希冀的目光望向沈修。
沈修遥遥望他一眼,面上无可无不可,应道:“父亲高兴就好。”
沈问天并不在意他的态度,只要他让步就好,点点头一锤定音道:“那此事便这样定了。待会你随我出去见你夏伯父,商议求娶之事。”
今日淩纭宗举行庆功宴,是以此刻夏广亦在淩纭宗内。
然而沈问天的谋划远不止如此。
“此前与你夏伯父闲聊时,我也曾含糊提及过此事,观他神态应无不允的。正巧今日仙门百家都在,也就不劳大家来回奔波,挑个接近的好日子便把此事办了,如此一来也算双喜临门。”
一喜乃是沈修斩杀吉道哲,彻底扬名修真界。
二喜便是二人结契,淩纭宗与鸿源派强强联合。
若沈问天不做修士转行做商人,依他的精明市侩,怕是算盘珠子都要拨烂了。
最后他还要假惺惺地问一句:“你看如何?”
事已至此,沈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所谓长春教伐魔、下在谢妤青身上的禁制、乃至邀请众修士赴宴,无一不在他的算计之中。
只怕也婚约之事也不只含糊提过,而是已经定下。
只待他首肯。
沈问天就是有那个把握,能使得他低头。
“父亲既然一切都已安排妥当,便就这么办吧。”沈修淡淡望了坐在黑枣木椅上的沈问天一眼,收了剑便不疾不徐地朝着庆功宴方向走去。
这次沈问天没有出声唤他。
待得他走远后,沈问天身着玄黑色金丝道袍的身形才略微一动,而后软软地靠在椅背上,脸上神色闪过一丝后怕,而后又志得意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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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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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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