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东主子了解少司命的程度是我们这些小辈无人能及的。”普央摩娑下巴说:“现在这凶手可是在杀生啊,祂这慈悲之神光想延长人寿命都来不及了,再嫉恶如仇,又怎么可能痛下杀手?祂若下了杀戒,就是逆天啊。”
“大禁就是没死刑,”老易凉凉地笑道:“我们才能这样逍遥法外。”
“可是……”永无慢慢地说:“少司命不是才刚下令,坑杀大牡五百战俘吗?这证明了,要祂杀生,祂也敢啊。”
众人听了,一时无语。
“但肯定是要排除官府的。”官人说:“若少司命真发现蚀之所为,为何不光明正大地诉诸律法?”
“正是,东主子便是着眼这一点。”螫蝎说:“少司命的仁慈让祂行事不免懦弱,不可能下如此激进之手。”
“那到底是……”普央苦恼地动着脑。
“查出真相,就是我此番进京的原因了。”螫蝎说:“东主子要大家暂缓寻找末世图继任者的行动,全力投入这四起杀案的缉查。当然,他也要大伙行事小心,一发现周身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要贸然挺进,一定得连系在京众人,以合力擒获,切忌贪功,清楚吗?”
螫蝎平时说话虽疯疯癫癫,但真要认真的时候,倒挺有领导风范。在场众人都认可他的话,连嘴毒的老易都仅叨了几句:“没想到东主子这么在意咱们的死活,真窝心。”只是不知他这话是真心,还是反讽。
尔穆月是唯一没有应声的人。
螫蝎看他。“穆月,都行吧?”
他静静地点头。
“原来你有在听咱们说话啊。”老易哼着。“我还以为你神游太虚去了。”
他瞟了他一眼,又低头想自个儿的事。
“我知道碍于权限,你这指挥使在官府里也难有伸展。”螫蝎似笑非笑地说:“但你总能以你走查吏的直觉说说,你对这几起事件的看法吧?”
“前辈说得是。”官人说:“只要是证据,连臭沟子里的头发都能捞上来呢。我大禁的走查吏便是如此能干。”
众人等着他的答案。
老易忽然叫道:“哇,怎么这么热?”他用手搧着风,转头对永无叫道:“你有点耐心好吗?”
普央也揭着汗说:“永无,你克制点,热气都飘过来啦。”
“我没怎样。”永无平平地说。
“只要东皇太一还吐得出空气,你这『怒飞天』就藏不了情绪。”老易嚷嚷着。
“穆月?”螫蝎又唤了他一次。“你最好快喔。怒飞天闹起来,连我都难以收拾呢。”
“没什么看法。”最后,他说。
“别这么说,东主子也等着你献策呢!”
“就只是有人瞧不起我们,想歼灭我们,如此而已。”他嘴角一斜。“如同我们过去杀人的理由。”
“你是不是还想说,”螫蝎阴沉地打量他。“为何我们可以杀人,别人却不能杀我们,是吗?”
他抬头,假意地笑了笑。“前辈多心,我没这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老易叫着:“你那句话就是讽东主子心胸狭隘!”
“心胸狭隘的人无论听了什么都是讽刺。”穆月马上回他一句,堵得他的脸黑里透红。
他还想杠上,穆月大声了:“我不知道凶手是谁,但有一个止血的办法。”
“哦?”螫蝎很感兴趣。“你说说看。”
“杀了少司命。”他邪恶地笑着:“什么都解决了。”
树生的手,不自觉地伸进口袋里……
“怎么说?前辈。”明城问。
“我们真正要杀的人,一直以来,都是那个擅自添人命数的神。”穆月说:“只因为我们能力不足,始终舍本逐末。”
“是吗?”螫蝎呵呵笑地问:“舍本逐末?你真那么觉得?”
“长命一岁,就杀一人,这种游戏……”他不屑地说:“我已经玩腻了。”
树生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只方块,方块上刻的,是一只貌似大犬,却留有虎牙虎爪的异兽。
“等我们取了少司命的头,蚀的气势便能如日中天。”他再说:“到时,谁还敢招惹我们?是吧?”
她手上紧紧抓着小瓷瓶,发抖。气得发抖。
小鬼,你真不是普通勇敢。
没错,大叔说得对,她若不勇敢,怎会兴起这番事后连她自己都害怕的杀机?
她要杀了这里的所有人!
“说得真好,穆月。”螫蝎鼓着掌。“我定将你的建议转告予东主子。”
老易嗤一声。“说得好听,做不做得到还是另外一回事呢!”
“当然,这事非同小可。若东主子真有意要做……”螫蝎斜眼看着穆月。“我们必定力推你去执行。如何?蚀郎。”
“你老弟听了一定万分感动。”普央补上一句。“并为你这兄弟骄傲一辈子。”
尔穆月垂下眼,回道:“随便你,前辈。”口气轻淡得事不关己。
若树生能冷静些,观察入微,一定能发现,这人连作戏都懒于作全。别人要如何怀疑他,都是个人的事,他无力干涉,也不想干涉。
就这样吧,别再烦人了──他不再笑、刻意麻木无情的脸上,疲累地吐叹着这句话。
但无论如何,此时的树生,什么都看不入眼。
她的脑海里只想着一个字,并努力地克服一个字。
杀。
她若诞降了这只方块,她就是杀人了。
这些人,是她的杀父仇人,没错!
这些人,更是这个国家的毒瘤,没错!
他们甚至说得出要刺杀少司命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这种人,死了又怎么样呢?
死了又怎么样呢!
她一直说服自己──下手!
对,你要下手!念头也怂恿她。等他们散会,走出花街,你可就不知道要上哪儿去找这些人报仇喽!
敏猴似乎感受到她的不安,紧紧地抱着她的头。
她呼吸越来越急,就她自己听来,象是鼓风炉一样呼噜呼噜地吹。心跳也越来越快、越来越躁,彷彿是被鼓手猛捶重击的鼓声。
她侥幸地想,还好,这些声音就只有自己感受得到。若被底下那些人听到……
不料,就在这想法晃过脑际时──
尔穆月猛然一震。
抬头,瞠眼,不过一瞬,就抓出了她在风喉口上的位置。
但他竟没有叫喊。
他的表情,好像因认出了她而感到困惑、不可思议。
──不可能!她否认着。她躲在暗处,他怎么可能看得到她?
何况认出了又能怎样?!他就是蚀!他跟她的杀父仇人都是一伙的!他救她又如何?他就是蚀!就是蚀!她也不会放过他──
她死命地往仇恨钻,逼自己扔下方块。
可是,方块迟迟地抖在手上。
可恶!她急得快哭了。
她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发现她的,更不知道他此时正听着她难过的呼吸,为她忡忡地忧心着。
以致于他忽略了旁人。
“欸,穆月。”是普央最先看到尔穆月怪异的反应。“你在看什么啊?”
尔穆月赶紧回神,佯装:“没有。”
螫蝎马上觉出不对劲,顺着他方才的视线看去。
“有人!”他叫道。
动手!念头喊。
打了水的方块终究给扔了下去,还未落地,一只红头黑身、留有巨大虎齿虎爪的大犬如一阵疾风从风口里喷爆出来,往老易的位子扑去。
“马的!什么怪物?!”老易吓得一踢桌子,整个人往后翻倒在地,才没让大犬的爪牙糟蹋。
大犬没食到肉,心有不甘,又暴躁地往螫蝎送出一爪,螫蝎侧身闪过,上肢撑上桌,猛地旋身重踹犬头,庞然大犬竟给这区区一脚扭伤了脖颈,可见这脚力劲之重足有千钧,可同时却也更惹怒了飢饿的野兽。
“让开,我来!”普央扳开螫蝎,挺胸而出。大犬张开血盆大口,就往普央的头身咬去──
普央却是徒手徒脚就接住了大犬的双颚。
他开始用他浑厚的嗓音唱歌。
是以嘿唷嘿唷呼喝出的木遣调。
起先双方僵持不下。
可随着歌调的高亢雄壮,普央的力气逐渐占得上风。大犬不恋战,想退,整颗犬头却反被嵌得死紧,让牠痛苦地呜噎出声。
牠不行了!念头说:快!移动位置!再丢别的方块!
树生爬起身,钻到下一个风口。
就在野兽被活生生地扭断了颈子后,东处风口又扔出了两只方块。
普央还未歇气,一抹巨大的影子就朝他兜头压来。他回头一看,瞠目结舌──一头四角、皮毛如簑般刺人的大牛竟从天而降,把他死死地缚在地上。他正要开口唱调,大牛骤地开颚,露出满口暴刺的血牙,一股腥臭呛得他缓不过气,乱咳一阵。
老易上前要帮。他腰上系了三根约烛般长的棒子,分别是铜、铁与锡。只见他一手摸了铁棒,另一手摸了椅子,那木椅马上镀上一层铁光。螫蝎接力,用他那双怀有巨劲的双足一蹬,铁椅呼地飞向大牛。
大牛却冲天一吼,浑身一抖,抖出大片棕色飞刺,利刺之锐,削铁如泥地刺穿铁椅。铁椅落地,轰然巨响,可见这把椅子连里子都是实铁的。蜀南文学
老易与螫蝎来不及惊讶,正忙着躲这阵刺雨。
此时坐在角落的永无站了起来,面对要袭向他的刺雨,他只是眉目一皱,一股躁风就从他身旁冲撞出来,将飞刺碾如碎叶。
“永无!”普央喊道:“快帮我把这臭东西吹开啊!”
永无平静地看着狼狈地被压在地上的普央。
“喂!有点反应!”普央叫。
“不行。”永无淡淡地说:“我生不出气。”
“因为被压的不是他!”老易没好气地喊。
普央哇啦哇啦地乱吼一番,同时,另一边人马也在闹纷纷。
他们正被一头足有一人高、蓄有九尾的白毛狒纠缠。牠难以摆脱,不只是牠的双足双手翘着利爪,还有牠那九只长尾亦如曲蛇一般灵活巧动,比牠的手足更缠人。
牠一跃到地面上,嗅出威胁强弱,首先便拿官人开刀。官人看似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但身形轻巧,几个不缓不急的踏步进退便躲过白毛狒的爪牙。若真躲不过,他也仅是抬手一隔,用一股柔力将攻来的狒爪转向他处。而自始至终,他都挡在那少女的面前,反象是她的盾牌。
明城则与白毛狒的九尾缠斗,但态势明显下风而吃力,因为他对付的不仅是九条尾巴,更象是被九只手打缠着。好不容易他空出一手,勾到了烛台,他竟大剌剌地将手伸进火烛,让烛燃旺他的手,却不见他受灼苦的表情。他的手就如一把火炬,任他朝九尾挥打,九尾怕火,稍稍退缩一寸。明城趁机又点燃了一手,双手都是烈烈地烧着的火炬,却又极有分寸地任他掌握,而不延烧他处。
不料九尾阴险地朝他身下一探,套绳般地圈住他双足,猛地一拉,教他摔得四脚朝天。他不甘,赶紧从腰上的囊里掏出结成丸样的蔺草结。蔺草是用来做灯芯的易燃材料,被他手上的火种一点,成了颗颗沸扬的火球。
他用力地掷向九尾。
忽然白毛狒的背一耸,竟从毛里开阖出两窟洞。
“哇!这什么怪物!”明城嫌弃地叫着。
那两窟洞是白毛狒的另一双眼睛,就长在背上。
白毛狒自然轻松地躲开火球。
厅里滚上火球,漫起了黑烟。螫蝎紧张地使唤那少女:“快扑火,别把屋子烧了!”说着,继续躲着刺雨。
少女歪了歪嘴,不甘不愿地拿来茶水浇火。
风口又扔出了一只方块,蹦出的是一只长了四足的蛇,蛇头却生角,开嘴亦是满口利牙血齿,沿墙爬动的模样就如蜥虫一般利落。
少女一见咕溜溜的家伙朝她快速蠕来,吓得花容失色──
官人听见少女惨叫,连忙回身护她,却忽略了自身,给白毛狒的利爪划开了手臂,爪都镶进了肉里,再用力一扯,整只手臂都扯下了。
一股股腐败的黑血从口子上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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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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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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