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身一人的王进福体格健壮,顺理成章地成了军户,吃上了军粮,可他连自己生辰的月份都说不清楚。说来王进福的爹娘都是没有祖坟的,寻了块荒地埋了,过年时告一天假去上一回坟。却因为连着三年边关紧张,随着大营太原、朔州地调动了一回,再去坟地已经让人给平了。自此王进福便失了祖坟,请木匠做了牌位放包袱里藏着,过年时摆出来祭拜一回。
平阳府有南北两个卫,也就是兵营。一在平阳府城之南十里,称为城南卫;另一在平阳府之北近百里的霍州,却是叫霍州大营。城南卫由一个千户统领;而霍州大营却是由偏将镇守。两个卫都受兵部和布正司的都司辖制,不受平阳府衙管。而平阳城中的守备府则承担城防、地方安定和民兵操练等事项,既受都指挥使的统领又受府衙节制;王进福则是在南大营充了十八年的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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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刚入行伍时,王进福慌得心呯呯直跳地跟着大队人马折腾了几年,再往后的十几年天下太平,尤其平阳府这块距关中、中原腹地比去大同还近的地方,即使边关吃紧,这里却一切照旧。兵营屯兵,一扎十几年不动窝,上面的统领、千户都换了几个,王进福也成了四十来岁的老军爷。他秉性忠厚,腰粗体壮,方脸方嘴,对职守又烂熟于心,被百户长提拔为小旗,腰里别着一杆指挥用的小旗,管着十来个军士。
王进福的职责是巡视城南卫的西门内外,兵营的西边五里是宏伟的尧庙,茂盛的泉水终年汩汩流出,从这里引出一条支流进兵营,这条水道的日常巡视维护也归王进福管。每天,王进福挎着刀,腰里别着小旗儿,带着几个兵沿城南卫的外墙走一走,遇见跑到墙根下玩耍的、或从营门往里窥探的大小孩子们就呵斥着轰走,然后再沿着水道走个来回。兵营北面开辟为教场,马军、步军操练常会引来周围闲杂百姓、小孩的围观。三百马军,一千几百步军,忙时种粮,闲时操练,东、西、南种些小麦、蔬菜。当兵的种田虽不及周边大户农夫精细,但所占田好,水肥足,所打粮食只一小部分自用,多余的充到城里的府库,供关塞守军。
三里之外坦荡的沃野是大户人家的,也得尧庙的泉水浇灌,可谓年年丰饶,有家奴常年耕种。这些家奴虽衣着破烂,却很是护家,遇逃荒要饭的从田埂经过必要大声叫骂着赶走;倒是王进福遇上这些逃荒的会和气地问从哪里来,若是夏天就告诉他们尧庙的北墙外凉爽,若是冬天就指给他们教场北村庄的边上田埂下可以避风寒,也无人驱赶。他小的时候,差一点爹娘就领着要饭了。んΤτΡS://Wωω.sndswx.com/
兵营的地自己种不过来,就租给周边的大户,秋后以粮租纳到帐上,交多少是大户和千户定的。王进福二十多年下来,渐渐看出了其中的勾当,军中的田地实际大部分被大户和千户分了。千户的家眷都在城里,百户们私下咬舌头,几任千户在城里都是豪宅大院,仆人丫鬟一应俱全,还置了大片的地。王进福给自己手下的兄弟说:人家千户的祖上都立过大军功,是朝廷册封的,田地、房子都是朝廷按律应该给的。等我们解甲,朝廷开恩,赏我等些许田地养老,也不枉从军几十年。
一日前半晌,太阳升至三竿,仲春时节乍暖还寒。一辆马车顺着土路停到城南卫西门外,放下一个二十几岁的女人就走了。这个女人衣着还算整洁,黑袄白裙,嫩绿的绣鞋,略施粉黛,臂弯挎着包裹,透着几丝风韵,不似劳苦人家的女人,她说要到兵营里找丈夫。王进福这一日正替那守门的小旗弟兄值守,上前一问原来是要寻他的百户长。忙作揖道:“夫人稍候,我这便报知百户去。”咚咚咚跑进去说,谁知百户不仅不见,还令王进福马上把这个女人赶走。一边是百户的命令,一边是自称百户媳妇儿的孤弱女人,王进福跑了几个来回,百户长环眼瞪得凶凶地道:“这个贱人胡说,我早把她休了。”而女人却是不动分毫,不见百户不出来,便宣称:“今日死也要死在这里。”
眼见日头西落,远远看尧庙高大的榆树和柳树在暗红的天幕上分出疏或密的线条,这女人一整天水米未进,从晌午的嚎哭变成了沉默的影子,跪在西门外一声不发。王进福把守着门口,无令外人不得入的营规他不敢违,却又见不得死命要个结果的这个女人的模样,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王进福只得求了其它百户过来劝解,这个百户姓张,被几个同为百户的兄弟你一言我一语地劝,终于将女人所做的邪恶事讲了出来。
原来这百户从平阳城里寻了个平常人家女儿为妻,不想幼儿尚在襁褓中妻就病亡了;他本是军户,无法守家照看幼儿,于是又娶一落魄秀才之女,想的是帮他照顾亡妻遗下的幼儿。不想过了两年,幼儿也亡去了。百户长是个窄脑门儿、高颧骨、环眼尖下巴的大高个儿,祖上立过军功,到他这一辈已是人丁稀疏,田产零落,但还是被荫封为百户。他认定是后妻故意使手段令他的幼儿夭折,悲痛怨怒之下,即使勉强回家,也决不与妻同房,越发地没办法怀上了。二人渐行渐远,言语冲突无法相互忍让,张百户一怒声言要休了妻子,而妻子从小受了秀才爹熏陶,声言一女不嫁二夫,若被休定然自尽于夫家,断无回娘家的道理。张百户一时没了主意,便跺脚吼道:“好,自此这家便归你了。”回到兵营,从此就当没家一样。一晃已经一年有余,现在妻子寻上门来找他要个明白,营门里外便僵在这儿了。王进福还要劝那张百户,他那里已经举了鞭子,对王进福高声道:“我的家事轮不到你来管,再多嘴打你鞭子。”傍晚时分,百户、小旗们都将自己的军士轰回了窝棚,就剩王进福带着几个军士盯着,眼见女人撑不住了,王进福送过去两个馒头和一碗热水,可这女人就如什么也不曾看见听见一样,木头一样地跪着。
入夜,王进福跟手下兄弟说;“再这样下去,这女人怕是要熬不住倒下,要是坐下大病生死可就两说了。不管她是不是百户的女人,我们弟兄不能见死不救,官长要是责罚下来我们相互作个人证。”
王进福和他弟兄把百户长的女人搀进兵营的时候,人已经僵了,神志也不清了,其实就是抬进去的。管不了许多,把这女人放到一群老少爷们的窝棚里,靠墙半躺着,让伙夫做盆热汤面,几个人的棉袄给围上。渐渐醒过来,又接着哭。王进福他们违了军令,不仅放陌生人进营,还把女人放到营房的火炕上,怎么说也脱不了罪。嘱咐手下弟兄,人不解衣、不上炕,看护好女人,自己再去求见百户。谁知张百户居然把自己关在房内不再见人,王进福门外直立高声劝说:“你夫妻名份尚在,怎得眼见她在营门外跪死心也不动一下。就是没有夫妻名份,也不应该如此无情。再者,手下一小旗兄弟私自容纳一个妇人夜宿军营,已是犯了重罪,百户长怎能不管不问?你若还不转意我豁出这个人头去求见千户去了。”说完王进福见百户还没动静,就真的去闯千户的堂了。千户的大堂在兵营正中,正和一干人宴饮得正欢,王进福吵吵闹闹要往里闯,最后被两个卫兵押着跪到千户面前。
千户坐在一群百户中间已经醉眼朦胧,听完王进福陈情后指着王进福说:“你今日闯帐的二十军棍免了,令你尔等今晚整夜为那妇人值夜,不许进房歇息,待明日本指挥使升帐,令那百户和那妇人来见,你也来见。”当晚王进福和他十来个弟兄,除营门值守,还派两人给百户的女人把门,其余弟兄到其它小旗的窝棚里凑合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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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千户升帐,各百户分列两边,那女人和王进福跪在堂上,王进福又把经过和众人陈述一回。那女人一晚的歇息也有了些力气,直把和百户的姻缘恩怨一古脑儿说了个干净。女人说:“小女人家门虽然贫寒,可爹也是弘治二年秀才,自小被家父训导荣辱恩义,嫁于军中张百户,原就是抱定无论寒暖,尽一生服侍丈夫。他亡妻遗有襁褓幼子,我知他念妻爱子之情,也尽所有力气替它抚育。可天不随人愿,小儿患病,治了三个月,家里积余耗尽也没有留住性命。他一年间只在军中盘桓,回家总算不过几日,我一年多花在小儿身上的力气白费已是身心俱疲,而他回家问我要小儿的性命,我拿什么还他?我气不过回了他几句,他便要休我回家。大人,我不要贞洁牌坊,只要一个丈夫,断无被休回家的道理。今日所来,不为和丈夫白头到老,只是要向他说个明白,也问他个明白。我究竟是不是如他所指的恶人、是不是无情的后母,若他执意要休,我也绝不给大人和他添乱,出了营门,自到那安静之处了断。”妇女说完,解开包裹,拿出几样东西边摆弄边说:“大人”,又扭头向百户:“夫君,你看好了。这件绒帽和肚兜儿是你的前妻我的亡姐姐为小儿所做,母子虽亡,但母子的暖意尚在,一年来小心收藏,不敢私下处置,这回一并交与你自处,与妾不再相干;这件小斗篷是贱妇为小儿缝衲,可惜没用几日人便走了,这次也交于你,愿留愿扔你随意处置。这件胖袄和厚底布袜是小女子为夫君所做,一年来日夜哀怨挂念,兵营苦寒,待天寒时穿在身上。”说完,女人又向王进福磕头道谢说:“这位大哥,不知前世有何因缘,小女子无德无能,昨一日得大哥和军爷们恩德关护,今生报不得了,来生小女子再报。”说完,女人磕头起身,就要往帐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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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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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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