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将张百户女人的一席话听进了耳,一桩事看在了眼,那张百户惭愧得满面通红,看着亡儿的东西泪已经下来了。千户一拍案,大声喝住女人:“弟妹休走。张百户,你给本指挥跪下……。”
晌午,千户摆了个小宴,亲自把酒促张百户夫妇合好,还破例令王进福下首坐陪。张百户一是明了了妻的心迹,已是软下来了;二是千户的面子哪敢违。王进福多少年后也记得那顿饭食,白米饭、炖猪肉、炖羊肉、炖豆腐、烧酒。好不容易见到这等酒食,王进福喝了两碗酒晕晕地回营房躺下,之后的事情人家官长们咋说就不再知道了。
张百户夫妇经过一场波折后归于恩爱美满,一年后生下了个儿子,满月里还把王进福喊到家里,王进福支了两钱银子算贺礼,夫妇二人无论如何也没要,让王进福居中坐,敬了又敬。张百户举杯说:“若不是兄长仗义相救内人、苦劝我回头,找千户大人做主,我夫妻二人断没有今天。军中咱们上下有别,私下你是我恩义兄长,到家里你我自当兄弟相称。”
这是个三间的小三合院,要啥有啥,暖暖和和,屋里的熏香味遮住了尿褯子味。夫妻二人左一个大哥,又一个大哥不停地劝酒,以王进福的肚量,自是想大吃大喝一番,但还是忍着,吃了个半饱、喝了个半晕便回营房了。
自古军营为律令行事,一千几百官兵要么种田收割,要么操练,平时外出进城一回得拿百户的腰牌,且不超过三、五人。单靠着军饷攒银子,一辈子也如不了意,这些军士身上不过带几十文铜钱,到城里看看热闹,买点针头线脑儿,买块黄米糕、一个油糖的烧饼打打牙祭就心满意足了。也有那兄弟几个将个把月的饷钱都揣上,到街边酒馆里上盘羊肉、几样时令小菜喝酒,至太阳西沉前返回兵营,一年也就这么一两回。众官兵眼巴巴盼着的是正月十五的这几天,这几日尧庙的花灯锣鼓是平阳府最大的盛会,远近几十里的民众来烧香祭尧帝爷,知府以下各衙门口都派人前来,连太原府和布政司里的老爷也提前一天到平阳府衙门住下,第二天祭拜之后游览一番与民同乐。
府衙会让守备府、刑房的人来维持庙会安定,城南卫的官兵因为离得近,衙门一句客气话过来,便派出一大队人马四下里站开,这些军士也可以借此放放风。全营除值更外,全部放假到庙会压场子。官、兵、民混杂一起,人山人海,反而从未出过寻衅盗窃之事;无论何时何地,一听到锣声,马上回营点名。
王进福他们这一日却是仍把守营门,伙房会把过年杀的几头猪剩下的肠油、下水一古脑儿地烩到锅里,每个小旗还能领一坛烧酒。平时他们自由,这回他们让其他弟兄出去透透气。等外面大批的弟兄一波波地回来,王进福他们已是脸喝得红扑扑儿的,嘴里喷着肉香站在门口打招呼。
王进福对干着的美差很知足,每日巡查到外面转转,看着离兵营远了还能吼上几嗓小曲儿。张百户也有意无意间对王进福这一小旗人关照,也不刻意约束;赶上庙会,王进福手下的弟兄嚷嚷着去看大闺女小媳妇,羡煞了其它小旗的弟兄。张百户将王进福单独唤到跟前,道:“怎么的大哥,让你带弟兄巡查水道,莫要盯着别人家媳妇不放,出了作奸犯科的事,那就是掉脑袋,看严实些。”
王进福道:“他们也就是快乐一下嘴而已,众目睽睽,有我在他们不敢放肆。”
一切照旧,带着兄弟十来个春天踏着刚发的青芽、捋一把杨柳的嫩枝;夏天莺飞草长时在葱茏沃野间散漫地走;小麦收后田野便露着一畦畦翠绿的菜地,谷子垂着毛绒绒的穗像锦绣的大毯;冬天在白茫茫雪原间深吸一口气,将天地素洁纳入胸腔。军营的生活清苦,王进福却在日复一日的单调中寻到了安适。每天顺着水道一路巡到尧庙,喝几口清凉的泉水,尧帝爷前磕个头再往回返,王进福这么多年居然没求过神仙什么。
口口五六③⑦四三陆七伍
这一年冬,大雪,天气酷寒,水道冻得冰厚,水流不畅,军营里使水居然不方便起来,却苦了王进福一小旗人,每日扛着铁铲敲冰,从兵营一路敲到尧庙。手冻得没了知觉,身上的棉甲却是湿透。这一日王进福等人巡视水道至尧庙,手里刚停下,方才湿透的胸背立马又冰透,便进庙里避风片刻。ΗtτPS://Www.sndswx.com/
进得庙来,这么冷的天仍有人来还愿,一对中年夫妇,锦衣皮裘,手里抱着暖炉从殿里出来,上了外面停着的马车。王进福心念一动——眼见自己就奔四十,还是孑然一身,不知将来安命何处,一时心中有点凄惶。见尧帝身躯伟岸,面容慈祥,顶间隐约有青烟缭绕,就跪倒在尧帝爷膝前,默默哀求了两句,抬头间忽觉一股青烟掠过脑门,头一晕,咕咚一声栽到在地。几个手下慌忙把他扶起来,缓了几口气王进福说:“就是头一晕,无碍。”
回得兵营,觉得浑身无力,当晚躺炕上忽冷忽热,手下弟兄把几条被盖上也不管用,医卒煮了一碗浓姜汤喝下才算入眠,但第二天却无法巡查去了。谁知从此身板大不如前,也就是还能勉强守值。医官和张百户说,我看是邪风入了骨髓,这个岁数说老不老,说小也不小,军中难把人将养好,苦累怕是扛不住了。
兵营里上了年纪的倒也有一些,都做些喂马、做饭、除草、浇地看渠的活,操练、值更已是不能。张百户劝王进福到伙房烧水做饭,平日肚子还能多得些油水。王进福说:我还不到四十,怎么就去干那白发老翁的事。加上兄弟们也不愿王进福离开,就这么凑合着又过了几个月。
开春时节,水道上的冰化得差不多了,尧庙周围的榆树、柳树泛起了鹅黄;大户的家奴们和耕田的牛、驴散落在平坦的原野上。一天城南卫接号令全体拔营,向北移防到雁门关外的朔州。张百户跟王进福说:这次向北移防,与霍州兵马合一,千户、百户皆不知未来归属,何况你等马下士卒。以你目下身骨,若派到那高寒隘口常年孤守怕是难捱;不如办个解甲,到城里衙门谋个免税赋的差役,只是要费些银两通融。王进福听了张百户的主意,交由他一手操办,向上面请了解甲令,并从王进福十几年积剩的二十多两军饷里分出五两银,请千户向守备府写了一封举荐公文。
几天后,张百户让王进福后晌到他城内的宅里,张夫人已经置下一桌酒席。未及坐下,又来一人,中等个,干巴的小脑袋,面色白晰。戴纱帽、蓝官袍,粉底皂靴,来人是平阳府户房副主事范忠玉。他刚自“雅春教坊”睡醒,因为布政司的粮储佥事来平阳府巡视,前半晌平阳知府陪同视察了城内的府库和户房各处,午间着范忠玉陪酒宴。这粮储佥事乃是进士出身,范忠玉猜他好舞墨弄诗,便唤了礼房几个举人、秀才出身的官吏到雅春教坊喝酒赏乐。
雅春教坊是官办吃喝玩乐的地方,里面都是歌舞乐奴,由礼房的一个小官吏管着,收银子的小吏却是户房的人。原本是对民不对官,官员只能把乐妓招入府内或酒楼助兴,渐渐这个规矩便形同虚设。上面来了官员常安排到这个地方招待,与歌舞妓们调笑吃喝一番听几段词曲。只是官员按律不能留宿,酒后略小憩一会儿便走。
范忠玉来这里有些上瘾,是因为这里有个叫芳梅的粉头,这个芳梅不仅脸蛋漂亮、舞姿妙曼,喝酒也是好手,与范忠玉喝酒从来都是一口干了,却如喝水一般毫不变色;更兼芳梅说话极为得体,三言两语便让人如沐春风,心里很是慰贴舒服。范忠玉一与芳梅对酌就觉得被她牵着手在花园里走,他一度想为她赎了身金屋藏娇起来。但一想自己那点俸禄一家耗费下来也剩不下几两,养这样的女人还真有些够呛。既然是官家的妓、花官家的银子,若有陪上司的场合自己多来几回便是。想想别人都能捞银子,唯独自己看着帐数银子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除了经常吃吃喝喝,就靠着俸禄度日,范忠玉的心里常愤愤不平。这次来的储粮佥事正好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让芳梅陪得他高兴总归是有利无害。所以一进教坊让唤芳梅来伺候。礼房的小吏道:“回范副主事,芳梅已被人赎了。”
范副主事回头对也陪着来的礼房常主事道:“常主事,如此上等粉头放走了实是可惜。”礼房的常主事来这里都腻了,这种地方四品以上的来有失身份,顶多是唤到府内唱唱跳跳下个酒;级别低的跟着花钱的商贾来;也就是范副主事这样的,或者分文不取,或者签官家的银票。论品级范忠玉没他高,但范忠玉可以签银票,礼房是个清水衙门,就靠着教坊隔三差五取点银子花,但得过户房的手。所以来给范忠玉个面子,将那储粮佥事围在正中,亲自指点着乐妓们热热闹闹来了个开场,然后陪罪告辞,留下范忠玉、粮储佥事他们让一群粉头陪着吃喝唱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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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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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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