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夜晚亥时,寿庆寺中,老和尚姚广孝面前再次坐着太子和汉王,姚继也依然在一旁侍奉茶水。经过了白天的变故,姚继却像没发生过任何事一样,汉王一直细心留意着姚广孝和姚继的表情,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也不由得心中狐疑不已。
又喝了几杯茶后,汉王终于有些焦躁的问道:“姚少师这么晚将晚辈唤来,不会只是为了品茗静坐吧?”姚广孝却微微一笑道:“二位殿下平时静心的时间确实太少了,偶尔静坐一下,就好比把水壶倒空一般,这样才能重新烹煮新茶。”
汉王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他以为姚广孝这么晚派人将他请来一定是有要事相告,没想到却枯坐了半晌喝了一肚子茶水。白天的事太子自然也是听说了,虽然也不明就里,可他一向都沉稳内敛,自然不会表现出焦急的样子,更何况再怎么说,姚广孝在名义上也是他的师父啊!
眼看姚继又给自己倒了一碗茶,汉王终于摆摆手道:“不喝了不喝了,姚少师这粗陶茶碗看着不大却极其能装,这十多碗下肚之后,晚辈实在是喝不下了,若是姚少师没有其他事,晚辈就先告辞了,巡防营那边还关着那一千多白莲教信徒,晚辈有些不放心,还想过去看看。”
姚广孝这才点点头道:“唔,汉王殿这么下一说,老僧倒是也才想起来,这些百姓二位殿下准备怎么处置?”这样的问题自然轮不到汉王先回答,汉王便眼睛一转看向了太子,身负监国重任的太子一看怎么忽然间就是自己要做这么大的决定,一时也有些愕然。
仔细想了想,太子才微微轻叹道:“回师父的话,按大明律这些人可都是死罪,学生只能尽量做到不牵涉他们的家人。”姚广孝闻言面露悲戚之色,转而向姚继说道:“继儿说说看吧。”姚继欠身小心的回答道:“此次按标记抓捕,一共抓获曾加入白莲教的百姓一千一百三十三人,其中男子六百三十四人,女子四百二十八人,还有七十一人是年逾六旬的老人。”
姚广孝悠悠长叹一声道:“白莲教本是起源与佛教,起初信奉的也是如来、弥勒、观音,后来又加了道教三清和周天玉帝,甚至还拜武圣姜太公和岳武穆,也算得是将中华大地众教合一的大宗教了,而这一千多百姓,无非就是受人蛊惑误信了此教,可说到底,他们并未做任何有损社稷安危之事。”
太子耐心的听完之后,也点头道:“姚少师说的及时,可将白莲教定为邪教清剿乃是皇爷爷的诏命,不管是父皇还是学生,都只能遵诏执行,莫非是父皇他······”太子没有说完,因为在他想来,既然是姚广孝说了这样的话,那很可能是父皇授意的
没想到姚广孝却微微摇头道:“唉,陛下此时远在北平,也不会管近来在这南京城中发生的事,一切,都还需要二位殿下做主才是,不过老僧已经写好了向陛下请罪的表章,上面也已经写明,是老僧求二位殿下看在我佛慈悲的份上,放了这些误信邪教的百姓。”
太子一时有些愣怔,既然姚广孝连请罪书都写好了,那等于是已经做了决定,可自己一旦答应了,那可就是有违祖训甚至是纵敌之罪,万一白莲教还有什么后手,又用这些信徒搞出什么事端来,那就全是自己的罪责啊!汉王就算有罪,也只连带的罪责,太子忽然才意识到,原来今晚最难过的不是白天去跟踪追捕姚继的汉王,反而是自己啊!
见太子沉默了,汉王立刻撇撇嘴揶揄的说道:“太子殿下不是一向以仁德著称么,此时可是关乎一千多个百姓的性命,正是太子殿下仁德广布的时候啊,怎么反而犹豫了?”太子只能无奈的苦笑道:“好吧,既然师父都这么说了,那待六月初六过后,学生便将他们判个流徙劳役之罪吧。”
姚广孝微微一笑道:“那老僧就先代这一千多户百姓拜谢太子殿下恩泽了。”姚广孝说着,又看向了汉王,汉王也明白了老和尚叫自己来的意思,连忙摆摆手道:“姚少师放心,此事晚辈绝不会阻止也绝不会干涉半分。”
姚广孝这才看向姚继道:“继儿,替为父拜谢二位殿下吧!”姚继闻言立刻放下手中的茶具翻身下拜道:“多谢二位殿下的大恩大德,姚继拜谢了!”太子微微一笑,点头示意,他也知道,此时就不是他的事了。
见姚继拜伏不起,姚广孝和太子也都看着自己不说话,汉王自然也明白了,百姓的事解决了,现在该了结自己和姚继之间的事了,想起方中宪的惨死,早已见惯生死的汉王忽然也自心中升起一阵悲戚,终于还是点点头道:“姚先生快快请起吧,我虽没有什么故人,可也明白故人之情,今后你若遇上什么碍难,直接来找我便是,莫再要去找其他人了!”
听得这句话,姚继忽然有些鼻子发酸,只能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说了声:“多谢汉王殿下,我记住了!”姚继起身继续烹茶,汉王几次想问他方中愈到底去哪里了,却每次话到嘴边又咽下了,已经听姚继说了一切的姚广孝最后才轻轻的说了一句:“汉王殿下无需心事重重,其实心无挂碍便好,一切自会有分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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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城内的富贵山。这是紧邻南京皇宫外面的一座小山,皇宫里的人一向都习惯称其为后山,因为从后宫的元武门出去没多远就是这座小山包,而富贵山的另一面却紧挨着南京内城的城墙,皇宫里许多没有地位又无家可归的太监和宫女死后,便是葬在这里。平时宫里的许多宫里太监宫女在相互开玩笑时都会打趣的说,不知道哪天自己忽然没了,就去后山守城墙去吧。
自从大明开国几十年来,这里已经葬下了上百个太监和宫女,大部分都是找块布帛一裹再挖个深坑就埋了,根本不会有什么墓碑标记什么的,也还好这里是内城,基本没有什么野兽,所以尸身被刨出来吃掉的事也极少发生,
这里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墓碑,都是有了些地位却又没有亲眷也没有人来收敛尸骨回乡安葬的老太监,其中一个最新的墓碑,自然就是坤宁宫总管太监粱必的,只可惜,坟墓已经被刨开了,棺材盖也掀开放在一旁没有再盖上,看上去显得有些凄凉。
而此时,一个面色凄凉却没有胡须的黑衣老人就站在这里,仔细看着墓碑喃喃低语道:“哦,原来咱家的墓是这个样子的啊,不知道是被哪个混账东西给刨开了,也不知咱家还有没有机会再躺进去了,还是先将咱家的衣冠安放进去吧。”
粱必说着,便将一套太监总管的衣冠从包袱里取出来,按人形好好的摆放在棺木内,又将棺木再次盖好,再重新填上了土。等做完这一切,已经花掉了他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待得把墓地重新收拾干净,粱必才满意的点点头自语道:“这一下,咱家就算粉身碎骨也总算是有个归宿了。”
粱必又用包袱布擦拭了一下墓碑,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转身拿起另外一个包袱迅速离去,粱必这一路都走得很小心,躲过了所有的明岗暗哨之后就来到了常府街。可他却怎么都想不到,此时已经遣散了南京城中白莲教属下的方中愈也早已在此地等着他。
看到一直等待的熟悉身影终于出现了,方中愈才暗呼了一口气低声咒骂道:“狗皇帝果然打的是复成仓的主意!还真是舍得下血本啊!”方中愈握紧了手中的刀悄悄跟了上去,两人先后过了复成桥后,距离军火库复成仓只有不到三百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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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狱的暗牢之中,蒙禹在灯火下看着自己手绘的南京内城地图,眉头微皱。而刘勉则坐在一旁,面色凝重。蒙禹轻叹一声道:“刘总旗也无需太过担心,只是你岳父家的仆人误入了白莲教,应该是不会牵涉到他的。”
刘勉长叹一声道:“可那仆人却是在岳父家的府门上画了标记啊,若不是在他床铺下搜出了白莲教的符文,我那岳父大人可就说不清楚了,可饶是如此,两位内兄还是被一起带走了,岳父岳母现在也都被禁足府中,我内人也已经赶回去陪伴二老了。”
蒙禹点了点头,伸手在复成桥边一点道:“此事太过凶险,本来我还不知道怎么与你开口,也不知道该不该让你去踩这滩浑水,可或许,做成了却能让你岳父一家平安无事。”刘勉立刻欣喜的说道:“蒙先生快说说看,是什么事?”
蒙禹将手点到复成仓,语气凝重的说道:“这里是南京城内外驻军的军火库。此时也还有两个可能,一是方中宪的死可能会激怒漏网的方中愈铤而走险混入复成仓引爆军火,继而用剩下的白莲教高手四处作乱引起南京大乱,虽然已经无法取得他们预期的效果,可毁城泄愤立威还是做得到的。”
刘勉点点道:“有道理,那第二种可能呢?”蒙禹苦笑道:“若是我料得不差,方中宪应该是想用自己的性命唤醒方中愈,而方中愈多半也该是会醒悟的,可陛下的大计还要施行,就怎么也得有些动静才是,所以,或许那一直都未露面的老太监粱必,就是要亲自去引爆复成仓,反正所有人都只会以为是白莲教和方中愈干的。”
刘勉再度点头道:“这个也有道理,可此事与救我岳父一家何干?”蒙禹长呼一口气道:“陛下决意迁都,若是此次白莲教闹的如此大最后却什么动静都没有,的确也说不过去,可不管是方中愈还是粱必去引爆了复成仓,这代价实在是有些大了,莫说是守仓的三百士兵必死,恐怕附近的百姓也要遭殃啊!”
蒙禹说着,眼神悲戚的看向刘勉道:“所以,我想请刘总旗在复成仓附近埋伏着,若是真有人欲行不轨,你就大声示警,在守卫和他们拼斗之时,你再设法拿到他们手中的炸药,转而投向看押那一千多白莲信徒百姓的地方。”蜀南文学
刘勉仔细想了想,终于也明白了:“哦,我懂了,白莲教最终袭击的却是自己的这些信徒,那就意味着白莲教已经准备牺牲他们,如此一来,陛下既有了发挥的由头,也无需再重责这些百姓,反而是宽赦他们更能取得民心!”
蒙禹点点头道:“是的,如此一来,你那本就只是涉嫌的岳父一家肯定就没事了,只是此事格外凶险,稍有不慎你就会被当成贼人抓住甚至击杀,而且,这引爆炸药,也可能伤到自己。”
刘勉眼神坚定的摇摇头道:“这些我都不怕,岳父一向待我不错,我也不想内人如此伤心,以我的身手,只要不被内卫中的一流高手盯上,我也敢确保自己无事,只是,最后引爆炸药,要伤到那些信徒百姓么?”
这一下是问到关键了,蒙禹也有些痛苦的闭上眼道:“当然,否则就算复成仓这次不被引爆也肯定还会有下次,既然是注定了是要牺牲的,那就只能让这些白莲教信徒做些牺牲了,至于有多少人是死是伤,也就只有听天由命了!”
这一刻,蒙禹终于以自己和上位者的双重角度来思考问题了,所以,他要做的,就是既达成目的,又将牺牲降低到最小的范围,可数十甚至上百人受伤肯定是必然的,至于有多少人会丧命,那就真的只有看天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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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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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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