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云辉的声音有些颤抖，眼神中藏着无尽的悲哀。
从清醒之后开始，一直到现在他跪在地上，看着坐在一旁淡定自若的兄长，他都不敢相信这件事。
他一直看不透这位兄长的心思，他也明白自己远远不如他，所以那晚上宇文云策的话到底是想要让他放弃刺杀自己的念头，临阵倒戈帮他对付齐安；还是出于真心，不愿意伤害他这个弟弟。
这一切他都不得而知，甚至都无从去猜测，只能默默等待着尘埃落定的那一日。
这几日来，宇文云辉一直陷入在这深深的不安中，这两个想法在他的脑海里盘旋，他不知道到底哪个才是真相。
这件事一直持续到那日元谦将他作为案犯拷上，虽说他没有跟着其他一干人等一起下狱，但他也能明显感觉到其他人对他的态度变化。
到了今日，他又这样来见自己的皇兄。现在看来，大抵那些说辞都不过是骗他的罢了，所谓的兄弟情深，也不过是他利用他的工具。而如今他没了利用价值，自然会被除掉。
大概这会是他们兄弟的最后一面了，宇文云辉虽说万般难过，但更多的却还是后悔。
他倒不怕死，只可怜朱妙怡和她腹中的孩子。若是朱妙怡一直待在白鹭寺里，大抵还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现在这情况，大概只能跟着自己赴死了。
宇文云策听到弟弟的声音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神色有些无奈。
这怕不是个傻子？时至今日居然还能问出这种问题？
但很快，这种无奈便被心疼所替代，他看到了宇文云辉手腕上的淤青，甚至有些地方已经磨破了皮，沁出了鲜血，看样子这桎梏戴了不少时间了。
宇文云策凝眉，脑海里又浮现出当初的点点滴滴，特别是那晚他为了救自己奋不顾身上前的情景。虽说最后他也没帮上什么忙，但却因此挨了一刀，险些丢了性命。
仔细想来，他仿佛一直都是对不起对方的那个，宇文云辉处处想着他，冒死都要救他，但他却一直担心这个弟弟会来谋害他，又或者在他死后篡夺侄子的皇位。
若不是他的刻意提防，兄弟俩大概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刘鹤毕竟是跟着宇文云策这么多年的人，看着他的表情便知道这件事基本已经解决，毕竟这是他们俩兄弟之间的事。亲生兄弟，又能有多少事呢？
就如同他后面跟元谦说起此事时的那样，皇上不过是有个心结一时没拿定主意罢了，所以才瞒着你们，不让你们进来问他的意思。
现在心结解开了，这件事也该结束了。
“把他身上的桎梏卸了。”
宇文云策平静地吩咐道，他声音微弱，甚至带着一丝喘息。
此刻的他已经穿上了夹袄，身上盖着厚重的墨狐裘，端正地坐在椅子上。但即便是这样也没能掩盖住他惨白的脸上，反倒让他看上去虚弱不堪。
宇文云辉一愣，现在这里没有什么武将，就几个太监而已，放了他等于自寻死路。
“淮王殿下，若是皇上真的想您死，又何苦让奴才带您过来呢？直接让御林军行刑不就行了？”
刘鹤一边替他打开桎梏，一边笑呵呵地说道，脸上依旧是那阿谀奉承的神情。
还真是狗奴才。
宇文云辉在心底埋怨了两句，但很快又想起了别的问题。
既然他皇兄没有要害他的意思........
“那为何元将军会把我拷住？”
宇文云辉怔怔地问道，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自己想想自己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
提起这件事宇文云策便觉得来气，眉头微皱，眼神中明显带着一丝怒火。
若不是因为他之前伤得重，现在随便一动伤口都疼得慌，他非得走过去踹这个蠢货几脚。
宇文云辉看着兄长的神情便知道他没再计较这些，两兄弟的感情算是保住了。
有了这层依托，他再一次恢复了那可怜巴巴的模样，仿佛还是那个在兄嫂面前死皮赖脸求这个那个的小孩子。
“这件事是臣弟错了，但皇兄不是原谅臣弟了吗？”
“皇兄明明就原谅臣弟了，那还拷着臣弟干嘛？”
宇文云策的表情凝固在脸上，现在伤还没好透就叫他过来简直是一个天大的错误，甚至就连他习惯性地扶额这个动作，都差点再次伤着他的手臂。
“皇上今日才清醒过来，第一个便见了淮王殿下。”刘鹤在一旁轻声说道，“元将军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宇文云辉疑惑地抬头看着自己的兄长。
“是你带着齐安他们到的滨州，并且让元谦他们驻守城中对吗？”
宇文云策的语气中颇有一丝无奈，他也不知道这个弟弟是真傻还是装傻。
“是。”
说到这件事，宇文云辉还以为宇文云策要跟他算账，于是便愧疚地低下了头，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后面也是你亲口承认，是你误信齐安的话，带他们进城然后上山围堵朕，而后还刺了朕一剑对吗？”
宇文云策的脸色越发难看，能够清楚地看出来他在很努力地压抑怒火。
这货居然到现在都还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说起来先帝和惠贵妃都是狠角色，怎么会生出来这么个蠢货。
“是。”
宇文云辉点了点头。
“你知道弑君是什么样的罪过吗？”宇文云策冷笑着说道，“别说弑君，就算是寻常人家弟弟意图谋杀兄长都是重罪吧？你还有脸问元谦怎么把你拷起来？他没把你押解下狱已经是看在你的身份上了。”
宇文云辉低着头一声不吭，时不时抬眼看一眼宇文云策，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齐安都跟你说了什么？”
兄弟二人就这样安静了许久，直到宇文云策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安宁。
宇文云辉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自己的兄长，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悲哀，几次想要开口却都又止住。
“怎么？”
宇文云策的眉头动了动，他困惑的目光在宇文云辉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翻，很快便又收敛了起来。
“当年我母妃那一案到底是怎么回事？”
宇文云辉的声音很小，似乎完全没有底气，他咬了咬嘴唇，因为太过用力甚至直接咬破，沁出一抹殷红的鲜血。
宇文云策叹息一声，他看向窗外，沉默不语。
“皇兄不想说是吗？”
宇文云辉的声音有些颤抖，连着身子也在微微打颤，他一直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如果真的如同宇文云策所说的那般，他的母妃就是勾结外敌，暗害太子的罪人，按照大俞朝律令，确实该满门抄斩没错。
可那是他的生母，他的亲生母亲，无论如何这都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他不知道这位母亲到底有没有爱过他，但出于对母爱的渴望以及为人子的身份，他还是想要知道一些关于自己生母的事。
“朕让舒琛过来，便是带着当年的证人来的，”宇文云策叹息道，“这件事，朕也不好说起。”
宇文云策见到宇文云辉的模样也有些心酸，虽说他自己也是一早没了父母，但最起码他的父母都活到了他记事之后。
而宇文云辉对于父母的所有了解，除了一些久远到模糊的记忆外，便只是史书上的只言片语和其他人的说辞。
而作为被满门抄斩的罪人的惠贵妃，自然很少被提及，就连史书上也只记载了她暗害太子失败被灭门这一件事。
宇文云辉一直没有抬头，他的心底五味杂陈，他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去面对这个兄长，是弟弟，是罪孽者的孩子，又或是一个单纯好奇当年事的人。
“朕记得你母妃很温柔，”宇文云策看着宇文云辉的模样，心中十分难过，“也是因为这个缘故，父皇在暮年的时候十分宠爱她。”
也正是因为她那温柔贤淑、人畜无害的假象，才让她有机会生下宇文云辉，并且母以子贵，以平民出身当上贵妃。
“你也曾经很喜欢她对吗？”宇文云辉轻声问道，“在我记忆里，从我很小的时候开始，你就时常来看我们。”
“是，特别是母后崩逝之后，朕几乎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亲生母亲。”
宇文云策说完，房间里又再次恢复了宁静。
懿安皇后走的时候，宇文云策说到底还只是一个大男孩，虽说已经当了多年的太子，行事沉稳，但内心还是充斥着对父母的依赖。
而那个时候出现的惠贵妃，正好代替了懿安皇后，甚至毫不夸张地说，若是惠贵妃一直本分老实，不妄想那些不属于她的东西，这些年在宫里她一样可以过得顺风顺水，尽享天家富贵。
只可惜，她那样做了。或许她出现在宇文云策的生命里，就是为了告诉他一个帝王就该永远保持警惕，皇权的诱惑实在太大，身边的人都不可信。
“所以皇兄也会怀念她吗？”
宇文云辉忽然开口说道，他的神情有些恍惚，呆呆地看着宇文云策。
“朕是由衷地希望她没做过那些事，”宇文云策平静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悲悯，“只是她做了，朕也不会再姑息了。”
宇文云辉点了点头，他早该料想到这个回答的。
“皇兄，那惠贵妃家里还有别的亲人活着吗？”
宇文云辉再一次试探性地问道，他抬起头，发现宇文云策正在看着他。hΤＴpＳ://ＷＷω.sndswx.com/
那凌厉的眼神让他再次吓了一跳。
“有，”宇文云策若有所思地说道，“当年惠贵妃有个姐妹不在京中，因此逃过一劫。”
“所以这也就是齐安说服你的理由对吗？让你那位姨母来见你，劝你。”
宇文云辉明显有些慌张，他明白自己又说错话了，赶紧低下了头，思考着对策。
他是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兄长居然这么能猜，自己就随口问了一个问题，他立马能猜到背后的隐情。
“没，没有，”宇文云辉支支吾吾地说道，“臣弟只是看着皇兄和元将军表兄弟的感情，也想知道自己有没有什么表兄弟姐妹之类的。”
“是吗？”
宇文云策压着火气问道，但没多久他的神色又缓和了下来，摇了摇头。
“你也不用担心，朕不会杀她的。”
宇文云辉抬头看了一眼宇文云策，眼神中充满了不信任。
“真的吗？”
“朕骗你做甚？”宇文云策冷笑道，“她是在逃犯人，十多年前就该死了，现在又掺和到这件事里来，朕杀她天经地义。”
“若朕真的想杀她，何必骗你？”
宇文云辉没有说话，低着头，似乎在思考着这件事的可信度。
“但是她毕竟是犯人，留在你府上也是不好，”宇文云策没有理会弟弟的胡思乱想，平静地说道，“等到了京城，让她改名换姓去白鹭寺修行。”
宇文云策说完又看了刘鹤一眼。
“这件事交由你去办。”
“是。”
听到兄长这么安排，宇文云辉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他感激地看了宇文云策一眼，然后说道。
“臣弟不会辜负皇兄的信任，等她进了白鹭寺，臣弟一定会和她保持距离的。”
宇文云策平静地看了看宇文云辉，然后又看向窗外。
“也是难为陈家人了，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找到她的。”
阳光透过窗户照耀在地板上，树枝上盖着白雪，点缀着星星点点的光芒，一切都显得那么温馨。
可算是都结束了。
“你还是惦记着之前那个一直伺候你的小太监是吗？”
宇文云策忽然开口说道，他看着窗外，甚至都没回头看宇文云辉一眼。
今日的他心情出奇的好。
宇文云辉一愣。
“还有你那些被发配出去的侍从。”宇文云策转头看向他，“今日朕就传旨，说你救驾有功，许他们回来接着伺候你。”
宇文云策说完便再没理会宇文云辉，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冰雪渐融，春天就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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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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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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